7 贼窝 (第2/2页)
粗粗接触,秦绥之方觉周肆此人不简单,一个土匪哪里会懂朝中局势,言辞间也非是不通文字之辈,或更进一步,该是饱读诗书之士,这样的人做了土匪,可跟平常只会吃酒砍人的土匪不一样,有眼界,有心计,有胆魄,再加上酒席间的吃食,他猜此地粮是不缺的。
如此一想,这人难不成想做蜀王那样割据一方的诸侯不成。
若真是这样,秦绥之轻撵了一下指尖的粉末,最后还是不动声色的将之溶于残酒之中,泼洒在地板上。
方才交锋,对方并无半点隐瞒的意思,越是如此,他越是逃不出去,若想离开,必须精心筹划。
“公子。”
听到耳熟的声音,正在思索如何破局的秦绥之不由抬起头,只见蒺藜和菖蒲都泪眼汪汪的小跑到他跟前,钱妈妈也紧随其后,满是担忧,怕他吃了苦头。
“公子可无事?”虽然公子衣衫完整,大抵无妨,但谁晓得那土匪是不是有其他磨人手段,只叫人不曾发觉。
秦绥之摇头,周肆待他尚可,除了大堂内的唐突外,进了屋子反而规矩,之前种种倒像是故意做给手底下的人看。
“燕瑾他们呢?”如今深陷土匪窝,唯有燕瑾他们有身手尚有机会逃出去送信,怕就怕这群土匪出尔反尔,杀了燕瑾一行,叫他们独木难支。
“被带走了,我见着不像是要杀了他们,公子是想托燕瑾送信,待我明日去打探一番他们被安置在了何处。”蒺藜抹了眼泪,已经开始想对策。
土匪窝可不能久留,最好是能送信到老爷手中,只要老爷知晓,必会发兵前来救公子出去。
“先不必,你们先将方才在寨子所见一一告诉我。”秦绥之既然已经怀疑这山匪有自立为王的倾向,必不可能放过,真要送信,便是燕瑾也只有一次机会,能够将山寨情况打探清楚再送出去,也有利父兄筹谋。
说起正事,蒺藜与菖蒲也不掉链子,反倒因为早年跟了公子,见识远比一般人家,只道一样,便点出这地的山匪与旁的不同——粮食。
常闻山匪皆是穷凶极恶之徒,不事生产,所有衣食皆靠打家劫舍,加上南境地贫,除开富户家家都不曾有多少余粮,如此山匪应当更穷才是。
但黑熊寨内,大有不同,送嫁队伍今日才改道,又有王府部曲前来抢劫,被黑熊寨撞上将计就计,定然之前是不曾勾结成奸。
那席间晚宴必是匆忙筹办,却也鸡鸭鱼豚,应有尽有,如此,便只能是寨中原就有的,随拿随用,可见粮食充足。
再一个,便是路,一般从山脚上山,多是崎岖小道,不说行马车,便是骡子要走都十分艰难,而他们一行,加上嫁妆实在是多,原以为路上多半是要被赶下车,却没想一路行来,竟然与官道相差无几。
修路历年来都是苦差,除了官道,民间小路多是人踩踏而行,一个小小的黑熊寨竟然将路修的与官道无差,不说本事,单是能够负担修路的钱财,已然是不菲。
“我与菖蒲还有钱妈妈在酒席散去后,也跟去后厨,后厨屋灶便是千来人的饭也做的,且同我们搭话的娘子郎君,言语爽利,不似寻常妇人郎君。”蒺藜先开口,细细道了一路见闻,之前还没细想,现在与公子一说,才觉心惊。
“同我搭话的黄娘子,我见其谈吐,应当是书香门第出身,还有席间许多汉子,说是吃酒,却都不曾吃醉,席间一桌只一壶酒,喝完也不曾叫人再添,余下都是喝糖水充数,划拳也不曾耍钱。”菖蒲说了宴席间的事。
这是最怪的,酒肉是如今汉子最喜欢的东西,不提土匪便是京城中世家少爷平日里吟风颂月,也要有酒才好,再提内宅的娘子郎君,有时也吃几盏。
眼下既然是大当家的喜宴,吃食都不曾亏待了这些汉子,酒更不可能少,而那席间汉子却守规矩,吃完一壶连提也不曾提再取。
“这样的规矩,你们可知道是哪里才有?”秦绥之这声话问的很轻,不似问人,倒像说与自己听的。
“世家之中,娘子郎君皆是管不住男子吃酒耍乐,唯有、唯有”菖蒲显然是想到了是何处,但却不敢说出口。
“唯有军中是如此。”蒺藜接过菖蒲的话,说完脸色煞白。
军中禁酒,历朝历代都是,平日里多只有节日或是大胜后,才许将士喝一些,也不许他们吃醉,否者敌人趁机来袭,便叫人钻了空子。
但那些兵蛮子哪懂规矩,吃酒只管吃够,也有不少偷着吃醉叫落了板子以儆效尤,这还是有严苛军令在,而如今一个小小的黑熊寨行事竟然更甚军中,如何不叫人胆战。
“是啊,这是军中才有的规矩。”秦绥之闭眼,他们不是落入了土匪窝,而是入了一伙可能造反的土匪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