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章 下猛药 (第2/2页)
此时日头渐高 天色已然大亮 方枕诺掩灭炭火 收捡骨殖到湖边抛洒 回來时院中无人 屋里传出翻箱倒柜声音 他也不过去察看 只在院中相候
过了一阵 云边清转回门边 跐着门槛笑道:“好兄弟 事事都走在前头 ”
方枕诺一副不解其意的样子
见他如此 云边清眼底便又翻起笑來:“兄弟又何必装假呢 你來得早 游老的武功秘本自然也是被你收去 我这儿乱翻乱找的 你倒看笑话 ”说话时往前迈了一步 跨过门槛 身上微具蓄势之形
方枕诺一无所觉般地失笑道:“我师与游老换过艺 他的功夫都在我身上 又用得着什么秘本 ”
云边清脚步定住 刚才趁找东西这会儿体会身上 一切已恢复正常 说明解药应不是假的 动起手來至少不吃暗亏 但自打方枕诺进聚豪阁以來 还从未见他与人交手 李摸雷与游老齐名 此人既是李摸雷的徒弟 功力上只怕未必比江晚他们差了 正在犹疑之际 只听得院外步音杂乱 有人喊道:“有说话声 ”“这院有人 ”“包抄 ”“包抄 ”
片刻之间 门口压弓、墙头上人 官军将洗涛庐围了个水泄不通
云边清忙大张双臂喝道:“别动手 大家自己人 ”
“刷啦”门口弓手一分 曾仕权带领两队干事阔步而入 眼睛在院中略扫一圈 斜斜方枕诺 又瞧瞧云边清 把头一摆 手下各执刀枪 一拥而上 云边清变色忙阻道:“曾掌爷 你这是干什么 ”
“干什么 哼 ”曾仕权道:“你假传消息稳住我们 却让姬野平一伙趁机突围 这算盘打得可挺好呢 ”
云边清忙道:“掌爷不可误会 这事原也出乎我的意料 ”将方枕诺如何有意投诚、如何把自己支开、如何骗姬野平一伙去打调弦、刚才又如何跟自己消弭误会 现在已是一家人等事备细说了 最后又道:“掌爷 咱们两系人如何行事 你是最清楚不过的 这次督公不在沒有办法 但代号暗语我已和你确认过了 决然假不了 今天这事确实出了岔子 总归要我负责 但一码是一码 身份的问題绝不能含糊 你若还信不过我 咱们一起到督公面前对质便是 ”
曾仕权冷眼瞄着他:“怎么 刚上完一回当 你还想赚我二次 像你这种臭狗莫说是乱叫冲撞 就是让督公闻着你身上一点味儿 也是我天大的罪过儿 ”眼往左右一递:“还不动手 ”
干事们又往前压 云边清还要再辩 方枕诺却在旁笑了起來 说道:“人传东厂其它几位档头都是真才实干 曾三档头却是欺上压下、不入流的货色 看來倒真不是空穴來风呢 云兄 你潜在聚豪阁多年 劳苦功高 这趟小小失手 责任也都在小弟身上 丝毫不干你的事 如今曾掌爷这么做 无非是又犯了嫉贤妒能的老毛病 枝芽未冒 先剪了再说 这样一來 全歼姬野平一伙的功劳也都是他的了 既然人家已铁了心要治你 咱们又何必再和他争辩呢 ”
官场上明是这回事也要让三分情面 这番话直接來个大揭盖 一点回旋余地不留 不动手也要逼得动手了 云边清正着急间 不料曾仕权呵呵一笑 使个眼色 干事们反倒退开了些 他扬起下颌來 眯起眼睛瞧了方枕诺一会儿 对他这好整以暇的姿态似乎还很欣赏 笑道:“好小子 细皮嫩肉的 刀剑加身还敢侃侃而谈 胆色倒是不错啊 ”
方枕诺道:“有胆子不如有脑子 有脑子自然有胆子 ”
“好 ”曾仕权笑将双掌轻轻一拍:“我就爱听你们年青人说话 有朝气 这叫一个冲 呵呵呵呵 不过呀 这脑子一灵啊 想的事情就多 想的事多 就不容易管住这张嘴了 祸是向从口出 可要当心哟 ”
方枕诺笑道:“祸从口出 祸就走了 我自然无祸 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可怕的是有些人 病存在心里 要吐却吐不出來 别人兜腹一拳原属好意 却又被他当做坏心 ”
曾仕权道:“打得太狠 伤筋动骨的 那么好心坏心 可也就难说了 ”
方枕诺笑道:“听说掌爷通晓歧黄之道 那么想必也知道‘陈痾应下猛药’的道理 人病得久了 也会迟钝 容易把安慰的话当作诊断结果來听 更何况人心难测 身边的丫环 可能早伺候腻了盼着他死 來看望的亲属 也可能等着分他的家 这样一來 欺哄的虚言、顺情的好话就像刨花一样塞满了他的耳朵 若沒有一个人能震聋发聩地吼他一下 也许他就会这样在温水里渐渐睡去 要永远地闭上眼了 ”
曾仕权听完这话 眼睛上上下下在他身上走 相了半晌 哈哈一笑道:“好 好 枝头飞來金丝鸟 陈年老燕也归巢 看來厂里这回要好好庆贺一番了 ”作个手势 周围干事、军卒们都将兵刃放低 另有人到四处搜看
云边清明白他这不是真转了念头 而是因为周围眼目太多 那些干事们虽然是他的亲信 难保其中沒有二心 东厂不同别处 方枕诺当众已经把话捅开 若再行加害 消息一旦传进督公耳里 他就要吃不了兜着走 此时此刻 危机虽然过去大半 却也不能说完全解除 忙躬身陪笑拱手:“掌爷这趟横扫洞庭 轻取君山 更拿下火黎孤温和索南嘉措两大外族宗教首领 要论功劳 自然也是以掌爷为大 ”
忽听不知是谁喊了句:“掌爷 这有人 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