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评点本021】一章 发落 (第2/2页)
武志铭在旁吸着鼻涕道:“这辈子我既沒进过别人心里,也沒人知道我的想法,在人间活这一回,连个朋友都沒交下……”他悲从中來,如丧考妣,号啕得一时连求饶也忘了,
常思豪眉头紧起:当初收纳他们是为身边有人可用,可是这么长时间下來,何尝关注过他们在想些什么、需要些什么,与其说自己不识人,还莫如说是从一开始就想收几把工具來用,根沒把他们当人吧【娴墨:在此明点,】,在这样想的同时,心里反而有一种别扭的情绪升了起來,回想一下,是从什么时候开始,自己习惯了有下人伺候,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,那一声声“侯爷”变得顺耳了呢,只是想要“混口饭吃”的他们,和当初投军的自己,还不是一样吗,眼前这三个人身中刀、镖,血流未止,却仍在不住地向自己认错、忏悔,可是,自己真正对得住他们的地方,又有多少,【娴墨:现在企业,往往大谈企业化,拿人不当人,当你拿人不当人,人就不会以厂为家,随时可以走人,】
陈胜一看出他眼里的挣扎,把刀从他手上抠下,准备代替行刑【娴墨:陈是知情懂义人,何以此时绝情绝义,血债当偿是一方面,更为照顾唐门情绪,】,唐墨恩道:“陈大弟,还是算老,”转向大哥道:“杀人不过头点地,他们死也换不回这些人的生噻【娴墨:再点,写生存是此书主旨,写侠写剑都是围绕这个,是知此书非武侠书,是生存手册,是记录生命之书】,还是让这园子清静清静吧,【娴墨:唐门以清静为大旨,然不空难得清静】”唐墨显不答,向开满红白花朵的坟头望去,,上面有两只飞蝶正寻香起舞,翅色斑斓,阳光斜洒下來,那黄金般的质感,预示着这一天已经在结束,,他释放灵魂般地叹了口气,【娴墨:处处点生命,灵魂吐去,空留躯壳,血性何在,唐门说不空,也确是空了,】
武志铭喜出望外,忙不迭地磕头谢恩,陈胜一在他肩头点了一脚,喝道:“唐门有好生之德,饶了你们这条性命,这就抬上齐中华的尸体,回东厂复命去罢,”武志铭道:“我们还哪敢回东厂,那里原來也不是我们待的地方,我小武说话算话,就此隐遁深山,决不出來了,”他的伤还算轻些,过去将齐中华尸体背在身上,郭强架起倪红垒,施了个礼道:“侯爷,我们这就走了,您老保重,咱的马匹都拴在西北边林子外头,”说完又向唐家三人行礼,,唐根背过脸去,,郭强将头一低,随着武志铭一瘸一拐地去了,
常思豪陷入沉默,忖道:“如果给予他们的关怀能够战胜对东厂的恐惧,他们会不会和自己见以坦诚,今天的惨剧可否避免发生,”
世事沒有如果,
忽然之间,自己能给他们的不再是“一口饭吃”,而竟然是死亡,这一念闪过,刀柄便仿佛还握在手里似的,
无恩义相与,背叛就沒有什么不可原谅,此刻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,感觉上居然是松了口气,
陈胜一和唐氏兄弟商量之后,寻着马匹回县城通知众人,在城里买了方上好寿材,置办杂物,一并用马车拉來,就在这墓园中搭起灵棚,小林宗擎亲在灵棚中诵经超度,唐墨显手摸纸人纸马,想起在寨中所设诈死诓人的机关,不想一计成谶,事竟成真,流着眼泪不住自责,骂自己这主意大不吉利,唐墨恩扶背相劝,这二人从小到大都在奶奶身边隐居,虽然人到中年,操办白事还是头遭,仪程规矩全然不懂,三位夫人虽是治家好手,此时此刻哭成泪人,却又如何拿得起來,好在有陈胜一帮忙操持,总算撑起局面,【娴墨:秦家出事,无内亲而办得有体面,唐门出事,内亲都在却拿不起事來,是知唐门之衰,又远胜秦家,古人有子,都会望子成龙,何也,活着时固然有体面,死时为也能风风光光故,倘孩子窝囊到连薄皮棺材都买不起,这辈子养儿养的有何意思,第一部中秦浪川治丧,灵棚上书“当大事”三字,当大事者,是谁当,正是后辈儿孙,当得起,家业就撑得起,当不起,支不开,这家就败了,】
常思豪望着灵棚内外穿白过素的景象,也无颜去和秦家两位姑姑相见叙礼【娴墨:笑,是必当写事,然写來絮烦,故作者借此省去,】,想要搭手帮忙,唐门下人知他身份,都是客客气气,委婉拒之,他转來转去无事可干,在树荫下找了块石头闲坐,回味着今日之事,忽然便想起秦绝响來,寻思自己总觉得绝响在变狠变坏,但是一个孩子面对那样错综的势力、复杂的时局,内心里产生的恐惧,自己是否忽略了呢,在京期间事情越來越多,自己对于身边人的关心体察,是越來越少了,【娴墨:总给绝响找理由,其实是自己对这份情割舍不下,试想真动了绝响,大姐神志一恢复过來,问:我弟哪去了怎么解释,裙带关系自古说不清,弊由此生,毫无办法,】
李双吉凑过來蹲下,静默无语,
夕阳西向,林叶间的金光变作紫红,常思豪道:“你不必來陪我的,”李双吉道:“俺不是來陪你,”常思豪望着他,李双吉道:“俺想问问你,啥时候吃饭,【娴墨:别人格言是生命在于运动,双吉心中格言是:生命在于吃饭,】”常思豪叹出口气道:“我还不大饿,”李双吉道:“俺饿,”
常思豪呆了半晌,拉他去找陈胜一,过不多久,饭菜便从眉山县城里送了过來,唐门的人都在悲伤中无心饮食,常思豪提起一个食盒,拉着李双吉示意走得远些,李双吉不解,常思豪道:“大家都很难过,咱们在这大吃大喝,总是不好,”李双吉嘟哝道:“该难过难过,该吃饭吃饭,难过就不吃饭,哪有这道理【娴墨:好道理,非得大智慧解脱者难有此语,释祖曰:痴傻人不能成佛,何以故,因其已然是佛,不必再修行,】,俺总以为自己傻得不行,可是你们这些聪明人一阵阵的脑子好像比俺还乱,”【娴墨:常人心理往往影响生理,双吉心理影响不到生理,不是事不关己,是心力强,能被事情牵着心情走的,都非真正强者,明天考试,今晚睡不着的就属此类,郑盟主言,感天地悠悠怆然涕下者非高境,何也,心弱极易受影响故,外在是要來充实内在,而不是控制内在,强者吸收,弱者泄露,写下诗篇千古传诵,那传诵者无非也都是心弱易受感染罢了,故读诗读出泪來、批书哭出声來,都不是上品读书人,】
常思豪回过头來,止步望着他,
李双吉也停下:“俺说话比较二,您老别往心里去,”【娴墨:陆老剑客言剑家皆怀“士心”,士心者,志也,士心为志,士下之口何也,吉也,士有些话须说但不能说,士下之人无顾忌,则口无遮拦,】
常思豪脸上忽然有了笑容,移开目光,继续前行道:“不是,你说得很对,”李双吉跟上來:“是吗,俺來也觉着沒错,可是别人都不同意,说沒道理,还说俺二,”常思豪道:“道理和事实是不一样的,懂道理和明白事也是不一样的,【娴墨:这话如今懂的人少了,书生懂道理的多,会办事的少,社会上早早打拼的人,明白事的多,大道理他不会,但混得更开,活得更好,】”他來到墓园角落,在一块青石上坐下:“道理是人定的,所以人们会各讲各的道理,而事实就是事实,就像鸡蛋落地上碎了,碎了就是事实,永真不假,沒有什么可争辩,你能把情绪和事件分得开,这不是二,而是你有与别人不一样的聪明,”
李双吉笑道:“从小到大,这是第一回有人夸俺聪明,”说着蹲在他身侧,打开食盒,抓馒头扔进嘴里,兴冲冲地嚼起來,
常思豪看了一会儿,微笑问道:“你们鬼雾究竟有多少人,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