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四章秘语 (第2/2页)
沈南宝翣了翣眼,想起圣人瞧她时,那眼底没由来的刀光剑影,又想起淑妃嗓音格涩的说道‘再恩爱的少年夫妻,都敌不过时光’。
沈南宝垂下睫,“圣人待我母妃,不止是我母妃抢走了爹爹的心罢。”
圣人是什么人呐。
早些年或许天真烂漫,怀揣过少女纯情。
但事随时移,心境早就被官家接二连三的宠幸捶打成铜墙铁壁了。
哪里会因为区区个妃子受宠而动这么大干戈。
她瞧得清,他也不掩着,“你母妃诞你那年,正正是我爹爹从江南回来的那年。那年你母妃遭了冤屈,我爹爹也蒙受了不白……”
“所以,都是圣人的手笔?”
萧逸宸牵了下唇,“或者说是为了宁王,为了她母家一族。”
这样解释就都通透了。
什么疑惑都尽消了。
可是明晰之后心内却没一点轻松,反而沉甸甸的。
大抵瞧出了她的心思罢,萧逸宸默了默,“倘若当真诊断出来,你鼻窒是因着体内掺着的毒……”
她知道他要问什么。
问她要不要报仇。
当年圣人将她母妃迫害得那么惨。
还将她流离在外。
要不是她命大,她重活了这么一世,她根本就不可能晓得她的身世会这么的曲折!
她站起身来,脸朝向窗外,外头还在下雪,像做过一次彻底的庭除,把一切都覆灭了干净,光塌塌的,一览无遗的白,白得一无所有。
她在这样的落雪里微微垂下了眸,浓长的睫毛盖落在眼梢,一丝丝的影儿,别有一种凄楚的韵致。
“我不晓得。你或许会觉得我这话说得可笑,那可是我的生母,就是顾氏,这样没甚血缘关系的,我都宁愿为了她甘心回沈府,替她求回个公道,证明她的清白。”
她突然转回头来,“可是不一样的,温氏于我来说不过是一个‘母妃’的称呼,顾氏却是我自小就听祖母念叨大的,我知道顾氏怎样的把我放心肝上,她怎样的替我惦念,她又是怎么的对我好……”
然而,她自以为的恳切,落在萧逸宸耳朵里,却是皱着眉的一声哂笑。
“宸妃当年拼死独自产下你,又冒大不韪地将你送出宫去,难道你还感受不到她对你由衷的爱么?到底是温氏、宸妃这样的字眼对你而言太过陌生,还是因着当初赐你母妃白绫的那人是官家?”
心在腔子里猛地一蹦跶,沈南宝有些慌了,嘴讪讪的翕动着。
他却不容她分辨,翣了眼转了话道:“宝宝近来重了些,需得我两手才能抱住了它,还有你的那个桉姐姐,宋京杭和郑书昭的事她晓得了,不过她恍惚没受什么打击,依然开着珍宝阁,还说笑着呢,擎等着你哪日去铺子替她分茶招揽招揽客官。”
听到耳畔传来她细弱的一声儿,“萧逸宸……”
他深然闭上了眼,方才和她的耳鬓厮磨,仿佛昙花一现,转瞬就枯萎凋谢了,而今只剩下空茫茫的一颗心。
母亲的遗言像个魔咒,生生禁锢了他这一生,叫他这辈子,这颗心,只为沈南宝这个人活着,为她跳动。
可是,扪心问一句,恼么?
不的罢。
他甚至甘之如饴。
萧逸宸咬紧了牙,那音几乎是被后槽牙磨出来,“方才那话,我没过脑子,你就当我没说过,你有且只要记住我的那句‘你是你,他是他’就好。”
其实她何尝不想这样。
她只是怕他难受。
一边是爹爹,一边是他,她不是圣人,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怎么偏。
就像今天这样,这样的次数要是多了,他会不会就灰心了,就不会再喜欢她了?
她心头狠狠一停,脸上浮现出一抹难以描述的恐慌,以至于,抬起头来时,那双眼,狂风浪卷着,仿佛是要把什么颠腾出去。
“你怎么不用苏合香了?”
她没头没脑的问了这么一句,他怔了怔,突然笑了,“你不是要独独闻这香么?我就在只有的你时候再熏那香。”
所以那个时候,那些时候,他的香一会儿有一会儿没有。
沈南宝咽了咽喉咙,低下头。
他离她那么的近。
整个世界都是他的气息。
一呼一吸,都像是一阵阵的热风。
沈南宝只觉得脸上恍惚挂了冰冷的帘子,热风来热风去,那帘子一阵凉一阵热。
她突然不说话了。
看得萧逸宸有些急了,怕她多想,搂住她的肩头,撼了撼,“听到了么?”
这一撼,撼出一点光。
一点一滴,不是光,是她的泪。
萧逸宸心口一窒。
她突然抬起头来,盈盈泪水里充满了他的轮廓。
“你去找爹爹提亲好不好,反正我迟早都要嫁人,反正你都说了我迟早都会是你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