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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百零四回 南柯故人

  一百零四回 南柯故人 (第2/2页)
  
  姓陆的道:“东西给我,我要用它亲手灭掉岳阳门,为婉儿报仇!”那艳妇惊道:“不行!你若在江湖中闹起动静,便会惹来无穷无尽的追杀!就冲着两个孩子,这件东西,我也不会给你的!”说完抱起盒子转身要走。
  
  姓陆的大叫一声:“留下东西再走!”只见他向前一步双臂一轮,两臂似钢鞭一般甩出,裹杂着千钧之力砸向那艳妇,那艳妇身形一晃躲开了这雷霆一击。姓陆的怪叫一声手上变招,右手似钢爪一般抓向了那盒子,那艳妇微微侧身又躲开,伸出右掌来荡开了姓陆的一抓,这二人拳来脚往,顷刻间斗在了一处。
  
  韩筱锋、叶飞躲在梁上,见这二人武功如此了得,更加仔细起来,当下屏住了呼吸,生怕被发现。
  
  姓陆的招数凌厉霸道,这艳妇身法灵巧招数精妙,一时间斗在一处难舍难分。斗了五六十招,那艳妇忽然停了手,道:“陆大哥,你我再打下去,只怕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了。”
  
  韩筱锋、叶飞闻言一惊,暗叫道:“这人武功如此了得,定是早就发现自己的行踪了。”二人相互一视,正要现身相见,却听那姓陆的道:“管不了这么多了,今日我誓要拿走这东西。”说完拳如闪电,已经抓住了那盒子,那艳妇手下精妙,一个反转荡开了攻势,不料姓陆的手法更加精妙,两臂回抡间,一双手又紧紧地抓住了那盒子。
  
  二人各拿着那长盒子一端,相互撕扯着较起内劲儿来,那姓陆的内功霸道手上力猛,那艳妇较力不过率先撒手。二人共抢一物,那艳妇一方撒手,姓陆的来不及收力,那盒子随即脱手而去被甩向高空。
  
  好个陆云汉,他见盒子飞向梁上君子,双臂借势一抡,一股掌力紧随那盒子而去,掌力将梁上韩筱锋也笼罩在内。韩筱锋藏于左侧柁梁,眼见盒子飞来正要伸手去抓,顿感一股力道袭来,他吐纳运气力贯双臂,一招奔雷手向下打出。两股劲力相交,韩筱锋脚下一空被震下来梁来。
  
  那嵌了精钢的盒子也受到巨力而被震开,里面一把宝剑飞向了叶飞。叶飞正握着历秋宝剑全神防备,眼见盒中宝物向自己飞来,右手中历秋剑剑花一抖,已经将那宝物挑了过来握在了左手。
  
  叶飞来不及多想,将右手中的历秋剑还剑入鞘丢给了地上的韩筱锋,喊了一声:“韩兄保重!”使了个身法,冲破门窗不见了。
  
  那艳妇与姓陆的早知有人潜于梁上,但还是被眼前这一变故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两个闪身就要去追,却被韩筱锋使开历秋剑缠住。
  
  韩筱锋武功虽成,但终究火候比不得前辈,更何况是以一敌二,虽仗着手中利器使开全力,勉力斗了五六十合后,便遮拦不住。
  
  那艳妇大怒,一边夹攻韩筱锋,一边大骂姓陆的道:“看你干的好事,引来这两个小贼,将这宝剑给弄丢了。”姓陆的忽然住了手,跳到一旁观看起来。韩筱锋眼见就要落败,这时候压力顿渐,又独立与那艳妇周旋了一二十招。
  
  姓陆的在一旁看了良久,忽然认出了历秋剑来,立马大喊道:“住手!”那艳妇闻言住手,急问道:“你不去追那偷剑的贼,怎么反教我住手!”姓陆的望着历秋剑,急问道:“这是……这是历秋剑!你那儿来的?”
  
  韩筱锋不知历秋剑的来历,只道:“这是我兄弟的佩剑?”姓陆的听了更为恼火,吼道:“小子,你可要说实话!”韩筱锋生平极少说谎,肯定道:“是我兄弟扔给我的,你刚刚也看见了!”
  
  那艳妇问道:“这剑有什么来历吗?”姓陆的面如锅底,道:“这是张兄的佩剑!”那艳妇惊问道:“什么?是张二哥吗?”姓陆的点头道:“这把历秋剑,是当年全真教姚道虚按照江湖规矩转赠张兄的,我如何不知?”
  
  那艳妇面色一变,正要说话,姓陆的却向韩筱锋问道:“你是丐帮周大雷的徒弟?”韩筱锋见他认出了自己的底细,生恐得罪了这等角色给丐帮惹出麻烦,面上一红,心虚地点了点头。
  
  姓陆的又问道:“你姓韩,对不对?”韩筱锋也隐隐感到此人似曾相识,却记不起是谁来,便只好点了点头。
  
  姓陆的哈哈大笑,道:“想不到一别十载,当初那个小叫花子已经长大成人了,而且已经学成了丐帮的绝技了。小叫花子,你好记得我吗?我是陆云汉呐!当年我在闲云庄大婚,你还来过呢!”韩筱锋经他这么一提醒,便也记起,眼前这人便是当年三位新郎官中的一个——陆云汉。
  
  经年已久,更何况那是韩筱锋还小,诸多的细节被遗忘那也再正常不过了。但这么多年来,当年在闲云庄经历的事情,都会时常出现在自己脑海中:那首李太白的“庐山东南五老峰,青天削出金芙蓉。九江秀色可揽结,吾将此地巢云松。”还有那位美丽温柔的丈母娘,以及开了天眼的老丈人,和那位高高在上而又刁钻的未婚妻……但自打师伯为自己说下了那门不怎么靠谱的亲事之后,当年在闲云庄第一次见到张紫妍一家子的一幕,以及和他们一家子相关的每一位亲朋好友的样貌,这些年来不知在韩晓峰脑中过了多少遍。
  
  因为张紫妍的缘故,一股不能言说的故旧之情,在韩晓峰心中油然升起,韩筱锋慌忙收起了宝剑,倒头便拜,满怀歉意地道:“小侄参见陆师伯。”
  
  陆云汉捋须笑着扶起,又指着那艳妇,像韩晓峰问道:“你还记得她吗?”韩筱锋再三打量了那艳妇,思索着当年在闲云庄见过的每一个人,但就是想不起来,便只好摇摇头,陆云汉道:“她也是当年三个新娘子中的一个啊!”
  
  那艳妇问陆云汉道:“陆大哥,他是哪个呀?”陆云汉哈哈大笑,道:“他是哪一个?他就是张兄的女婿呀?”那艳妇亦喜道:“他就是小紫妍的女婿?周大雷的徒弟啊?”说着伸出手来拉了韩筱锋的手问道:“你岳母她好不好?这么些年了,他们一家子都躲到哪里去了?我私下里都派人找了八九年了?”韩筱锋面上一红,不知如何回答,那艳妇又追问道:“你跟小紫妍什么时候成亲?我到终南山找过她很多次了,可恨那帮牛鼻子就是不让我见她……”
  
  陆云汉朗声问道:“这把历秋剑,也是他传给你的,对不对?”韩筱锋只好摇头否认,但他心中盘算:“这把剑名叫历秋,看来定是我岳父的不假了,可是他怎么又到了叶飞兄弟的手上?看叶兄弟不像个奸恶之人,难道他是我岳父的徒弟——不对,他练得武功是崆峒派一路的,不是我岳父的路子!莫非是我岳父传给他的……”
  
  陆云汉见韩筱锋一个劲的摇头,又接着问道:“你岳父岳母躲到哪里去了?”韩筱锋又摇头。陆云汉笑道:“——哦!就是问了你也不会说的,你岳父一定不让你说!那一定是他派你们来的,对不对?”韩筱锋又摇头,陆云汉急了,骂道:“你怎么跟你老丈人一个德行?不对,你比你老丈人呆多了!”
  
  陆云汉抽疯一般,时而追问,时而自问自答:“刚才跟你同来的小兄弟是你什么人?他一定是你岳父新收的徒弟对不对?我看他的功力跟你差不多,好!年轻有为,有出息!这把剑既然是他的,那一定是你岳父给他的,对!他一定就是你岳父新收的徒弟,你岳父派他跟你一道来的,对不对?”
  
  “——不对!”陆云汉惊叫一声,又是自问自答:“不对,不对,刚才那手剑法不对!你岳父练得是掌功,跟那一手剑法的路子对不上!”
  
  那艳妇见陆云汉陷入了深思,又拉着韩筱锋的手不放,笑着道:“孩子,到了这儿,就跟到了家一样,你还没吃饭吧?饿不饿呀?你等着,我这就叫他们给你准备酒菜!”那艳妇正要转身去叫酒菜,忽然陆云汉惊叫一声:“丹阳剑法!”
  
  陆云汉惊叫了一声,又对那艳妇喊道:“你看清楚刚才那小子的剑法没?”尚凤仪经他这么一提醒,也沉思道:“经你这么一说,道真像是当年楚兄弟的剑法!”
  
  陆云汉道:“你这回再去叫你当家的,他一定会出来的!”
  
  那艳妇不理会陆云汉,反问韩筱锋道:“孩子,你告诉我,你那位小兄弟究竟是什么人?”
  
  陆云汉喜道:“没用的,他是奉了命来见李兄弟的,只是被我误以为是丐帮来探消息的,这才引来搅混水的。他们两个是奉了命来的,不见正主,是不会张口的。弟妹啊!张兄的女婿,和丹阳剑法的传人一道前来,你去叫李兄,这回他是一定会出来相见的!”说着从韩筱锋手里夺过历秋剑来,交给了那艳妇,那艳妇一咬嘴唇,终于拿着剑走进了后堂。
  
  陆云汉收起了疯癫姿态,拾起了翻倒的椅子,一把按着韩筱锋坐下,自己却立在堂前双目紧闭陷入了沉思。
  
  脚步声响,后堂内走出来了一个书生打扮的中年男子来,身后跟着方才的两位妇人,和四个打扮一致的侍女。
  
  陆云汉转过身来,早就双目含泪,肝肠寸断。
  
  那人却用手中的折扇一指地面,用冰冷柔和的声音道:“怜风、惜花,收拾收拾!”又吩咐另两个道:“追雪、逐月,再弄一桌酒菜来!”
  
  两个丫鬟动手扶正桌椅,收拾满地的碎屑。二夫人也弯下腰帮着收拾。
  
  故人阔别十年,如今再见面,张口的第一句不是问好,而是叫人收拾地面。陆云汉心下一酸,泪水再也忍不住了,断珠般往下砸去,他背过身去,肩膀剧烈地抖动着,转过身来时,已经摆好了酒宴。
  
  那人一句话也不说率先坐下,大夫人拉着韩筱锋,二夫人请陆云汉落座。
  
  那人身上似是有着魔力,坐在他身边,威严而又妖艳的大夫人立刻便成了温柔的小猫,全然不再是刚刚与陆云汉斗得不可开交的母老虎,而那位美目顾盼,眼神里温柔的能够流水的二夫人,此刻却多了几分华贵与高不可攀之感。再细看那人,坐在那里怎么看也怎么有几分穷酸的意味。
  
  陆云汉收起了疯癫,此刻变得一言不发了,只是举杯喝酒。韩筱锋见这桌山如此气氛如此尴尬,浑身都不自在。
  
  大夫人在意韩筱锋的感受,便指着那人开口介绍道:“孩子,这是我们当家的,叫李飞云,跟你岳父是结义兄弟。”韩筱锋起身行礼,然后落座。
  
  大夫人又介绍道:“这位是二夫人,名字叫白芙蓉,我叫尚凤仪。这四位分别是怜风、惜花、追雪、逐月,都是你的长辈。”韩筱锋再次起身行礼。
  
  时隔多年,韩筱锋依稀记得当年的玉箫剑是个风流俊美、天下无双的人物,江湖上传言他因为不满皇帝赐婚魔教妖女尚凤仪而抗旨逃婚,这才连累闲云庄、引来灭庄之祸,师父和师祖传下严令来,不准帮中的弟子谈论此事,违者割舌头,有几个酒后不听的,师父果真用了重刑割了几个人的舌头,丐帮子弟自此没人敢谈论了,时间久了,自然就淡忘了。
  
  韩筱锋与帮里最不忌讳这些的师伯关系最好,他也会经常提起“神州七杰,乾坤一剑”除了排行第二的自己的岳父外,是剩下一位在京城做驸马的五爷,其他人死的死失踪的失踪,只怕都已经不在人世了,还说闲云庄的祸事绝对没有那么简单,但自己再问时,师伯就找各种理由推脱,但也从来没有说自己不知道。
  
  曾经风流无双的玉箫剑不仅活着,而且活成了这样一副猥琐模样,不仅跟魔教妖女结为夫妇,还娶了一个小老婆,讨了四个小妾,没有人知道他经历了什么,韩筱锋望着桌上的几人,一时间也五味杂陈。
  
  陆云汉自斟自饮,李飞云也自饮自斟。一口酒喝得急了,李飞云被呛住了,不停地咳嗽,大夫人尚凤仪、二夫人白芙蓉一左一右,不停地为他捶背顺气,好半天才缓过来。
  
  陆云汉终于忍不住了,道:“庐山东南五老峰,无端生出金芙蓉。九江秀色可揽结,吾将此地巢云松。当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?”
  
  不仅陆云汉又疑问,韩筱锋这十多年来也没有弄明白,一首诗改了几个字儿,到底意味着什么?当年又是谁让自己递的纸条?
  
  二夫人闻言脸色一红,低下了头去。
  
  韩筱锋也浑身发烫,屁股底下坐不住了。
  
  李飞云摆手道:“是他们设了圈套,先引开我这个出主意的。”陆云汉双手一抹脸,难受地道:“是他们干的?”李飞云点头道:“是他们干的!先是引开了能出主意的我,再用我引开二哥,接着用同样的手段引开了八弟,闲云庄被攻破,要不是有你在,毓儿也活不了。他们活捉了大哥、三哥、七弟,后来大哥、七弟伤心欲绝,双双自杀了。”他说的很平静,没有悲,也没有伤:“我打听了近十年,三哥心灰意冷,躲进了深山了钻研医术去了……”
  
  陆云汉接着道:“张兄弟躲了起来,谁也找不到。楚兄弟先是被他们合力废去武功,然后岳阳门的为了抢他的宝剑,将他赶进了神农架,葬身无底洞了。金刀、木剑一个辞官躲了起来,一个被封了驸马软禁在了府中,听说也被人卸去了一条臂膀与一条腿……”
  
  李飞云剧烈的摇头,紧接着一阵剧烈地咳嗽,摇头道:“不是我不见你,见了你又有什么用呢?难道咱们两个,就能找出飞玄门,将他们一一打死偿命吗?闲云庄的风头太大了,只不过是头一个被拿来开刀的。”
  
  陆云汉道:“我才智比不得你,看不破,也想不开。十年来就一门心思想将这两个孩子养大,但我从未有一天想过放弃寻找,我就想知道一个真相,哪怕最后无能为,也想知道真相。”
  
  李飞云冰冷地道:“知道真相又如何?我二哥一定是找到了真相,这才躲在角落里,连我们这些故旧手足也不愿意见,我也找到了些蛛丝马迹,但也不愿意相信那是真的,所以就干脆不找了……”
  
  陆云汉见李飞云看似冰冷镇定,可还是情到深处,已经咳得上气不接下去,便不忍再问,只好向韩筱锋道:“孩子,这回你该跟我们说说,你是为什么到这里来了吧?那位小兄弟到底是谁?”
  
  韩筱锋只好将如何与叶飞相识如实地说了一遍,陆云汉大失所望,低头叹息不住。
  
  李飞云道:“那个孩子在前院打伤了庄丁逃走了,用的就是丹阳剑法。”陆云汉道:“楚兄弟早就葬身无底洞了,我看着孩子,一定是一清老道的弟子。”
  
  二人说话渐多,陆云汉怨气稍消,推杯换盏间,已经酒劲上头,李飞云忽然放声大哭,几个妇人好一会儿方才劝住。
  
  眼见陆云汉、李飞云二人大醉,大夫人尚凤仪便吩咐下人,安排陆云汉、韩筱锋休息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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