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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百一十五、容真:欧阳良翰,你教本宫做事啊?【8k5二合一,求月票!】

  三百一十五、容真:欧阳良翰,你教本宫做事啊?【8k5二合一,求月票!】 (第1/2页)
  
  女帝的归女帝,元君的归元君。
  
  不是在这个古典的时代生活过,是比较难以体会到这句话带来的震撼。
  
  因为这是一种认知方式的彻底不同。
  
  这是一个从‘一元法’到“二分法”的飞跃。
  
  欧阳戎也是在这个“无间地狱”待久了,才会如此敏锐的体会到。
  
  看刚刚李鱼说出此言后,容女史与老杨头沉默的表情、满眼疑惑不解神色的容真眼底陡然升起的一丝杀机……从这些反应当中,可见一斑。
  
  容女史并不理解一向遵纪守法、大周好子民的李鱼为何要这么做。
  
  哪怕李鱼是对她说,他是支持打着匡复离乾旗帜的李正炎叛军,也好过像现在这样“莫名其妙”。
  
  至少咱们的容女史还能稍微理解下,心里好受些。
  
  因为按照这个古典时代的逻辑,若是实在是君王无道、百姓无福,确实代表神授君权已失,社稷倾颓,朝不保夕,九鼎可以旁落了,天命不在了。
  
  但是还会出现新的天命,新的朝代,新的天子。
  
  在出身大周朝廷暴力机关、久沐圣恩的二人眼中,现在的天子就是君权神授的代表。
  
  君主是国家的代表和最高领导者,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。
  
  神权王权是结合在一起的,汇聚成了几乎牢不可破的封建皇权。
  
  可是这所谓的“元君”信仰,却能和它说一個“不”字。
  
  在这个时代大多数人眼里,世间是一个绝对的统一整体,作为个体的人,是这个统一整体里不可分离的组成部分。
  
  既然接受了皇权,那就是普天之下莫非皇土、率土之滨莫非皇臣。
  
  按照这个逻辑,一个人既然是大周子民,那么对他行为的评判,是以大周百姓、女帝子民的价值观来权衡,对就是对,错就是错,有一整套融洽的儒家道德礼仪体系,它始终是一元的。
  
  而作为一个人,无法分割的人,在你只能有一个“一元”的选择的时候,你要服从女帝,还是服从元君呢。
  
  不管你服从哪一个,都会陷入矛盾悖论之中,不是得罪女帝就是得罪元君,不是失去世俗的体面就是失去信仰的体面。
  
  如果你非要用一元论来解决这个问题,必然行不通。
  
  那么,我们为什么不换一种思路,把肉体和灵魂分开来,用“二分法”来认识与处理。
  
  就会迎刃而解了呢?
  
  比如,对于吴越之地的元君信徒来说,服从大周的秩序,做女帝的子民,是因为肉身安放在大周的王土上,要服从大周的世俗秩序,是肉身对女帝的服从。
  
  而他的精神世界,依然属于元君,肉身的服从并不意味着灵魂的臣服,在精神世界里,他依然是体面的、保有信仰尊严的。
  
  心中的信仰是任何世俗权贵也无法剥夺的。
  
  女帝的归女帝,元君的归元君。
  
  这个“二分法”,不但完美的解决了古典世界里世俗和信仰之间的矛盾,还培养出了二元意识,打破了那种一元的世界观,这已经是朝他前世现代人的思维迈进了。
  
  所以这也是欧阳戎站出来,救下李鱼的原因之一。
  
  他好奇。
  
  好奇这个元君到底是何种信仰,在这吴越故地有如此多的潜在信徒,能与大周女帝的封建皇权分庭抗争。
  
  甚至让坚信她的人说出了“女帝的归女帝,元君的归元君”这样意义非凡的话。
  
  果然,再古典愚昧的时代,也能诞生出进步非凡的花,只不过很多意义非凡的进步,都像是冬眠失败的种子,最后被扼杀在了荒芜的冻土里。
  
  这些古典时代的人并不愚昧,有的甚至能化身为一道稍瞬即逝的流星,短暂的超越当下时代。
  
  简而言之,人民群众中蕴含着丰富的智慧和无限的创造力。
  
  欧阳戎轻轻叹息。
  
  这个李鱼,算是他今日遇到的一个小惊喜了……
  
  “欧阳良翰,本宫不理解,你这是要干嘛?”
  
  “刚刚在水牢里不是说了吗,下官也努力一把,看能不能挽救一下治下的百姓,让迷失的羔羊迷途知返。”
  
  “本宫已经试过了,没用。”
  
  “站在旁边事不关己的看着,下官做不来。”
  
  州狱大牢内,一条漆黑狭窄、恶臭扑鼻的甬道上。
  
  欧阳戎把李鱼从水坑里拉上岸后,暂时先离开了水牢,径直去往大牢内的班房方向。
  
  容真也追了上来,朝走在前方、步履潇洒的俊朗青年问话,俏脸有些疑惑。
  
  二人的身影,一前一后。
  
  过了一会儿,容真主动问:
  
  “你是对本宫的做法有意见吗?”
  
  “没有。”
  
  欧阳戎摇了摇头。
  
  “那就是……你刚刚观摩水刑时,也动了恻隐之心?”
  
  容真冷冰冰语气:
  
  “本宫告诉你,没用的,本宫之前也和伱一样,有些怜悯之心,可是现在看,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,你别白费功夫了,到了后面,还是和本宫一样的处理。”
  
  欧阳戎脸色自若:
  
  “没,我不是要纠正他,只是聊一聊,可以的话,送最后一程,喝几杯酒啥的,总好过死在这阴暗水牢里。”
  
  “有意义吗?不是耽误你时间。”
  
  “或许有,或许没有。但不做,肯定没有。”
  
  容真沉默下来。
  
  这时,二人来到了狱卒们所在的班房。
  
  今日这些狱卒们状态格外的认真,值班站岗的都挺直了腰板,走去送饭的狱卒也呦呵声响亮。
  
  各个都恪尽职守。
  
  面对路过他们身前的欧阳戎、容真,这些狱卒们目不斜视,一心扑在自身的神圣使命上。
  
  欧阳戎环视一圈,走上前,拍了拍一位专注浏览花名册的值班狱卒肩膀。
  
  他和颜悦色的问:“抱歉打扰下,李鱼的衣物等物件,在哪里?”
  
  “啊……哦哦,大人稍等。”
  
  狱卒赶忙点头,走之前,眼神请示了下容真,后者垂眸缄默,狱卒小跑离开,去取大牢最里面那位重犯的衣物。
  
  说起来,与这些狱卒而言,今日真是破天荒,竟然还有人能从那座十死无生的水牢里站着出来。
  
  以往进去的人,都是躺着出来的。
  
  “谢谢。”
  
  拿到一只装有李鱼衣物、私人物件的小包袱,欧阳戎温和告辞一声。
  
  不过走之前,指了指值班狱卒手里的花名册,语气有点不好意思:
  
  “那个,你书拿反了。”
  
  值班狱卒:……
  
  少顷,丢下涨红脸的值班狱卒,欧阳戎拎着小包袱,与容真一起返回水牢。
  
  路上,欧阳戎问:
  
  “对了,容女史把李鱼下狱关水牢,那他一家老小怎么处理?”
  
  回去的路上,容真不再跟在欧阳戎身后,笼袖往前走,头也不回道:
  
  “你觉得本宫会怎么处理?”
  
  欧阳戎微微后仰,用手掌在身前做了一个竖掌斜劈的手势。
  
  容真正好回头瞧见,胸口忍不住一阵起伏。
  
  “好,你最好别落本宫手上,下次也照你这指示办。”
  
  欧阳戎眨巴眼睛:
  
  “容女史误会了,我意思是,暗暗劈开她们的镣铐枷锁,她们是无辜的,悄悄放了,不大张旗鼓,嗯,只处理李鱼,忽略她们。”
  
  容真板脸:
  
  “你是在教本宫做事啊?”
  
  欧阳戎正经道:“哪敢。”
  
  容真沉默了下。
  
  过了一会儿,回荡二人脚步的昏暗甬道内,响起她有点低沉的嗓音。
  
  “这次是李鱼一人之祸,还有他亡妻。李宅其他人并不知道,她们老爷请回来的这些云梦泽的贵客们会是逆贼。
  
  “她们从犯都算不上,是祸及池鱼……虽然大周律规定,是要发配到教坊司充公为奴……”
  
  欧阳戎叹气:“这确实,这年头真不好混,哪怕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朋友,都可能不知道哪天一起被连带九族给消了……”
  
  “你别问了,反正本宫会安排妥善,你别担心就是了,你要是直接上书给她们求情,事情反而闹大了更不好处理。”
  
  “有道理,还是容女史有经验。”
  
  “是有私心。”
  
  容真纠正道。
  
  “此乃大爱无私之私心。不算私心,容女史是有爱心。”
  
  “爱心?”容真微微蹙眉:“什么奇怪之词,是何意思。”
  
  “意思就是……容女史面冷心热。”
  
  走在前面的容真似乎脑袋低了一点。
  
  “欧阳良翰,你别胡说八道,本宫发现,最近你有点得寸进尺了,你知道吗。”
  
  “好,一定改。”
  
  欧阳戎一本正经。
  
  容真闻言,只觉气不打一处来。
  
  这家伙每次都满嘴答应,当真听进去了?
  
  二人之间保持寂静的走了一会儿。
  
  容真忽然开口,语气生硬,拒人于千里之外:
  
  “欧阳良翰,本宫发现你现在对本宫好像没有了一点以前的敬畏,这不行,一定不可以。”
  
  欧阳戎无奈:“可能是熟了些,难免说话放松点。另外,容女史对下官不也如此。要改一起改。”
  
  容真顿时不说话了。
  
  过了一会儿,才传来一道牙缝里挤出的细声:
  
  “你、你别太过分。”
  
  欧阳戎摇摇头,主动问:
  
  “元君的事你怎么看,这越处子你不是说是元君的顺位继承人吗,算是吴越之地大多数人眼里的半个元君了,地位尊贵,算有半个神格。
  
  “现在这情况,你要是真把她抓了,消息传出去,指不定有多是类似李鱼的百姓来闹。到时候又如何处理?”
  
  容真皱眉:
  
  “要真是神,能被咱们抓到,装神弄鬼罢了,你们南方人迷信鬼神,本宫可不信。”
  
  顿了顿,她补充道:
  
  “回头抓到此女,那些人真敢来闹,正好让他们看看,所谓的神到底怎么回事,得让他们知道,所谓的越处子、元君第一继承人也是个普通小娘而已。
  
  “这样说不定还能肃清一些你们吴越故地的鬼神迷信之事。”
  
  欧阳戎轻轻摇头:
  
  “元君之威,不在于有无神力,你想错了,不是这么看的。”
  
  容真蹙眉,立即回头:
  
  “那怎么看?”
  
  这时,二人正好来到了水牢。
  
  欧阳戎不语
  
  水牢门口,老杨头正坐在门口的一盏油灯下方,搬了条板凳,欧阳戎刚刚在水牢里坐的那条。
  
  欧阳戎瞧见,老杨头膝盖处平摊着一本蓝色封面的书籍,在昏暗灯火下,他仅剩的那一只眼,微微眯起,眼睛都落在此书上。
  
  好像是聚精会神。
  
  欧阳戎、容真返回的脚步声传来后,老杨头立马收起了书,塞进袖子里。
  
  欧阳戎瞥见此书封页,好像写字“甫刑”二字,欧阳戎有些印象,应该是一本法家典籍,比较小众。
  
  不过小众、大众都不是关键,关键是……
  
  画风有点怪啊。
  
  一个精通水刑喜欢手段变态的折磨犯人、疑似曾是冷血无情大酷吏的独眼老头,喜欢行刑之余私下悄悄看圣贤书?
  
  不是,你们今日一个个的都要考研是吧?
  
  欧阳戎多看了眼门口站起身默默迎接他们的面无表情的独眼老头。
  
  轻轻摇了摇头。
  
  欧阳戎忽然继续道:
  
  “容女史,要是说的实际一点,通俗一点,元君真厉害的,是她这个身份所附带的巨大权力。”
  
  “权力?”
  
  “嗯,是权力,而不是她自身的神力。前者,是来源于别人的,来源于万千人的共识。”
  
  “是何意思?”
  
  “容女史觉得朝廷的权力,或者说,咱们现在手中掌握的权力,与她比之如何?”
  
  “非正统的偏南淫祀小神,岂能与国之重器比?”
  
  “不不不,比较权力,不能光看范围,还得瞧瞧深浅,毕竟咱们现在是站在吴越故地。”
  
  三人没有进水牢,门前停步。
  
  容真、老杨头看见欧阳戎竖起了一根手指,轻轻摆了摆,目视他们,语气悠悠:
  
  “权力有三种,我私以为可分三种层次,从外到里。
  
  “最浅层的权力,就是咱们这样的,这种权力建立在一套明确的法律条文上,百姓服从是因为对皇权与国法的认可与畏惧,它只是靠……简单粗暴的刑罚来维持的,是强制性的。”
  
  “咱们官职所拥有的权力就是如此,一顶帽子罢了,行使这份权力也是靠纸上的律法。
  
  “这种表层的权利,是很容易被绕开的,因为任何写在纸上的规定,都能被人合理的钻空子。所以它不是最厉害的。”
  
  “第二层次的权力,就厉害些了,它是基于一些古老的传统或者默认的规则,孕育出它很难,可维持它的成本很低,适合一劳永逸。
  
  “它们是一些不成文的规定,例如一些官场的潜规则,大伙都知道它存在,但是没有人敢说它在,既然是无形的,那它也就更加强大,因为拥有此权力者,掌握有最终的解释权。
  
  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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