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30章 运去‘英雄’不自由 (第1/2页)
四天前。
北第。
要论长安城中哪处聚集区首屈一指,当属尚冠里。
尚冠里位于长乐、未央两宫之间,比邻丞相府,现在还挨着座京兆府,其间多显贵宅院,例如皇帝赏赐的卫长公主府,便坐落其中。
除了尚冠里,能排第二的,便要数北第。
北第。
即,靠近未央宫北阙的宅第,《西京赋》有云:北阙甲第,当道直启。
坐落在此的高门,皆是显赫之辈,皇帝以往赏赐功臣宅邸,便是大多从‘北第’出。
例如栾大获封乐通侯,还有前不久丞相得封牧丘侯,天子赐宅,赐的都是北第的宅。
当然。
今天要提的并非乐通侯府,也非牧丘侯府,而是一座同样由天子赏赐、同样坐落在北第、同样显贵的一座府邸,不是某某侯府,只有单独一个姓氏,曰:
樛(jiu)府。
后堂。
二人对坐,一男一女。
“赵婴齐是我们一起杀的,你收的尾,我动的手,我承认,但赵兴不是我杀的。”东方朔正襟危坐,诚恳道。
对面体态丰腴的妇人闻言,面若寒霜,眼神冰冷,唇齿动也不动。
见状。
东方朔点点头:“看来你已经猜到了,赵兴更不是吕氏私兵杀的。”
前南越王后,现邯郸樛氏冷笑一声,笑声里充满了讥讽、自嘲,还有丝不易察觉的仇恨。
她依旧闭嘴不言。
“按照约定,我们的确应该把你和你儿子一起带回长安,但那日王宫大乱,我护着你走,李广利护着赵兴。”
东方朔言辞坦荡,没有半分隐瞒,“你活了,说明我没有食言,可你儿子赵兴死了。”
妇人盯着他,从牙缝里挤出一句:
“然后呢?”
“食言的是李广利,杀你儿子的,也是李广利。”东方朔直言道。
“你以为我会信?”
“南越太子死,赵婴齐所有子嗣死,绝嗣,国除,使团回京功劳更甚,遂李广利得封平南侯。”东方朔语气平淡的叙述着事实。
什么都可能会说谎,唯独赤裸裸的利益不会。
樛氏眸光闪烁,回忆起南越国都大火的那一日,理应带着自己儿子逃走的李广利,却对她说:
敌众,火起,不得救,赵兴死于贼手!
现在回想种种……
樛氏心底顿生恶寒,她看向东方朔,目光变得深沉,“所以你今天来?”
东方朔回道:“我们现在有一个共同的敌人。”
“嘁!”
妇人听罢,一展袖摆,视线移向旁侧时,脸上不知是快意还是恨意,似嘲似讥,复杂难辨。
大行令丞由着对方发泄。
等樛氏重新转过头来,她脸上已全是痛恨,咬牙道:“你想利用我,让我站出来,以此扳倒李广利?”
“不是。”
东方朔的回答出乎妇人意料,不待她再问,东方朔便以一种平静的语气,点出了一个残酷的事实。
“我告诉你此事,并不是让你借此扳倒谁,你也扳不倒谁,你儿子,以前、以后,都只能是吕氏私兵杀的!”
“我告诉你真相,只是让你清楚谁是你的仇人。”
“仅此而已。”
樛氏听完,搭在腹部的手不自觉紧握起来,眼中的愤恨几乎要满溢而出!
自己献上南越国,就得到这般对待?
是的。
就是这般对待,为了南疆九郡的安宁,南越王绝嗣一事,只能归功于吕氏叛军,找到谁那儿都是这个答案。
绝无第二种说法!
甚至,大汉朝廷给樛氏的‘待遇’,还远不止于此。
二人独处的堂内,东方朔又点出一个更加残酷的事实,他问对面的妇人:“你想活吗?”
话音很轻,但听到樛氏的耳朵里,无异于雷霆乍响!
轰隆!
她想活命吗!?
她一个前南越王后,献国后,更是被朝廷以王侯之礼相待的有功之臣,居然还要面对这种荒唐的问题?
荒唐,可笑,着实可笑!
不过樛氏没有笑,她此刻脸上没有一丝表情,唯有死寂,以及冗长的沉默……
樛氏回到长安城后,虽然朝廷是以王侯之礼对待,又赐宅、又加尊号、又极度礼遇,大有捧上天的架势。
可是。
她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。
从服侍的丫鬟、看门的护卫、宫里时不时来看望的小黄门处得来的,那是一种……
即将死亡的感觉!
仆人们身份低微,自然不会知道皇帝对宦者令的吩咐,更无法表现出来,归根结底,是看待那些仆人的樛王后——
她自己内心深处,有了预感!
在富丽堂皇的宅邸里待久了,悟出来的死亡预感……
倘若仔细看。
不难发现樛氏今日的妆容很重,明知将死却无能为力、无法挣扎的人,注定内心煎熬、惶惶不可终日。
长此以往,焦虑、狂躁、憔悴便会相继而至,但害怕的人又不能让外人知道自己在害怕。
就会有意遮掩。
心里的想法可以藏,脸上的憔悴,却只有胭脂能挡。
“看来,你想活。”妇人没有回答,这句话是东方朔察言观色后的自问自答。
樛氏……
沉默不语。
东方朔轻轻颔首,继续道:“南越国没有经过刀兵洗礼,如今其地增设的九郡,时常有蛮人叛乱。”
“南疆不宁,朝廷屡派军队镇压,你写一份奏疏,称自己愿意出面,安抚、招降南越国人。”
“我帮你递上去,你就有一半的概率,还能活。”
东方朔一贯喜欢夸大其词,但今天这一次,他保证都是肺腑之言,没有半点夸大。
方法给了,概率也说了。
然后。
坦诚了半晌的东方朔直视樛氏,图穷匕见,“我帮你,你也要帮我一件事!”
前有告知杀子真凶,后有谋划救命之法,现在还特地点出,妇人哪还能不明白,要让自己帮的事,绝非常事。
樛氏紧咬牙关,“活命的法子有了,我自己写、自己递,不用你帮,不照样也行?”
闻言。
东方朔大笑出声,“哈哈哈哈!”
这一笑,向来诙谐幽默的性子就按耐不住了,他连连摇头:“哎呀,我的错。”
“你不知朝堂动向,以至于我的话让你产生了误会,没关系,我重说。”
东方朔手指自己,嬉笑道:
“我,东方曼倩,是跟太子混的,你不是在帮我,我今天登门,也不是自己要登的,是受命而来。”
他又指向对面的妇人,“你,要回敬的是太子宫,太子帮了你,你就得帮太子,毕竟太子宫永远都在那儿。”
“不是吗?”
你今天摆了太子宫一道,不想想将来吗?毕竟太子宫一直都矗立在那儿……
东方朔的话是威胁吗?
不。
是震慑,是付出应有的报酬后,通过震慑手段,确保能拿到应得的东西!
樛氏美眸中又惊又愤,惊讶是真的,愤怒却是假的,太子愿意帮自己,她欣喜若狂都来不及。
之所以还会表现出怒,是为了压价,妇人挺起腰背,试探着问道:“你……不,是太子想让我做什么?”
这一次东方朔为了避免误会,用词很准确,“太子说你身份很高贵、很特殊,容貌也很漂亮。”
“很合适……”
……
四天后。
章台街,一间雅致的茶坊内。
昔日穿梭其间的达官显贵早已不见,庭院回廊间五步一岗、十步一哨,站满了京兆府衙役。
李广利脸色铁青,越往里走越恼,等他跟着家丁进入一处雅间时,他还没看清局势,屋内一人就蛄蛹着挣扎起来,高兴道:“兄长,哈,兄长我在这儿!”
被衙役摁住的李季大声喊道:“我就说我是平南侯的弟弟,还不信,快松开!不然我大兄……”
啪!
狠话没撩完,脸皮直抽抽的李广利三步并作两步,冲到弟弟面前,甩手就是一耳光。
李季顿时呆愣当场。
见兄长目光狠厉,他浑身酒意都散了大半,身体一抖,神色畏缩起来,到了这时,李广利才有时间细看屋内状况。
他打量旁人时,旁人也在打量他。
新官上任的京兆尹李信成垂手站立,刚才那个‘训弟’戏码上演时,他没作声,见平南侯望过来,他才伸了伸手。
身旁的茶坊老板得到示意,屈膝行了一礼。
乐盈眉眼低垂,恭敬道:“李郎君的雅间与樛君的相邻,申时二刻听见嘶喊声,三刻报官。”
闻言。
李广利看都没看乐盈一眼,径直走到衣衫不整、蜷在榻上的美妇人面前,问道:
“他强暴了你?”
“对!”樛氏盯着李广利双眼,恨声道。
说自己弟弟见色起意,强暴她人,李广利信,因为李季干得出、也干过这种事。
但要说他强暴樛氏,在这个节骨眼上、强暴樛氏这么一个特殊的人,李广利绝不信!
不用想,他都知道不对劲,所以李广利直接问:“你为什么这么做?”
樛氏脸上仇恨难掩,“你说为什么?”
李广利脸色动都不动,冷硬道:“我是问,谁指使……”
(本章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