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梦中常见青溪水(5)

  梦中常见青溪水(5) (第1/2页)
  
  嫱伶来至岔路口,果见地上一行浅浅的快靴脚印往后山的道上折去,便沿着那脚印往后山走来。不多时,只见大道渐窄,小道又随即湮没在草丛中,所幸嬗伶踏过的地方草棵还都半伏躺着,嫱伶低头细看草痕,施施而行,只觉此处草木繁密,凉风习习,好不舒坦。正走着,忽觉眼前开阔,抬头一看,眼前竟有一弯浅湖,湖水清澈见底,映衬着四围的翠树,更显得翡翠凝玉一般。“想不到,这里竟藏着这么一个好地方。”嫱伶自语道,“这倒更像是隐龙潭了。”又见嬗伶果然坐在不远处的湖边,看着湖水抱膝发呆。嫱伶也不上前招呼她,只等她自己发觉。又过了半刻,嬗伶抬起头来正看见嫱伶,忙笑着起身,一面拍着身上的灰土,一面跑跳而来,喊道:“姐姐,你怎么过来了?”嫱伶道:“你独自跑到这里来,也不打声招呼,害得姐妹们担心。”嬗伶笑道:“我要是打了招呼,姐姐们肯定都呼啦啦地跑到这里来了,那就……”嬗伶抿了嘴,嫱伶点头笑道:“是,要是人多了,这片湖的意境就被打破了。对了,你知道这个地方?”“嗯。”嬗伶点着头,“传说这是昭明太子的饮马池。”“昭明太子的饮马池?”嫱伶不由又细看了那湖,“这牛首山上真是处处藏胜迹啊!”嬗伶问道:“姐姐知道昭明太子啊?”嫱伶道:“读史学文,南梁萧氏父子怎能放过?我古文启蒙,正是昭明太子编的的《文选》。他的诗才虽有限,但有一句我至今不忘。”因念道,“雷叹一声响,雨泪忽成行。”念罢,又低声吟了一遍,才道:“简简单单的十个字,却将心中不可言的凄然描绘得如此深沉,叫人心底里好像压了千斤万斤的石头。这些年来,我虽非历尽艰辛,却也苦涩尝遍,每逢江南雨季,萦绕心头的竟只有这十个字。”嬗伶若有所思地笑道:“那看来,今天姐姐到这里竟不是找我的,倒像是冥冥中注定要来拜一拜昭明太子的。”嫱伶笑了,轻拍嬗伶肩道:“走吧。”
  
  二人沿来时之路而去,嫱伶道:“听说青溪旁的燕雀湖也是因昭明太子而得名的,他又喜欢寻觅僻静的地方读书,古金陵城周遭都留下了读书台,不过这里倒真是读书的好去处。算来也有一千多年了,想必千年前这里更是幽隐,真好。”嬗伶笑道:“姐姐,要不改日我们两个把这太子遗迹都寻一遍吧?”嫱伶不答,却道:“嬗伶,我倒是有话问你呢。”“什么?”嬗伶忙问。嫱伶站定了道:“自我来了戏船,和你是最为投缘的,无话不说。可细想起来,你的出身竟从无人谈起呢。”嬗伶歪了歪脑袋:“姐姐的出身不是也没有细说过吗?”嫱伶道:“我的身世虽没有细说过,但大家也都知道一二了。至于你,到现在连你的本家姓名,父母是谁都不知道,只说你是街头乞儿。”嬗伶道:“我要是知道父母是谁,也不会那么小就流落街头了。”嫱伶一笑:“行了,你不想说就不说吧。人事过往,能够抹去,也不是件坏事。”嬗伶听了嫱伶这话,一改往日嬉笑的神情,两瞳闪动着,半日才道:“姐,也许有一天,我会和你说的。”嫱伶含笑点点头,看天色不早,忙同嬗伶下山而去。到了山脚,左右不见众女伶的身影,见旁边有一茶摊,嫱伶上前问道:“小二,你可见一群姑娘和两个先生下山来?”小二忙道:“哦,见着了。她们说天色不早,担心回不了城,嘱咐小的告诉姑娘,她们先走一步了。”嫱伶谢过了小二,嬗伶因问道:“姐,怎么还有两个老头啊?”嫱伶道:“你方才错过了,我们遇到了金圣叹和屈大均两位先生,不过,应该还有机会见一见的。”于是问道,“想骑马么?”嬗伶道:“骑马?”“对啊。就剩我们两个了,难道还雇车?旁边有驿站,我租两匹马,我们骑马回城。只是,你行吗?”嬗伶道:“行不行,上马再说!”
  
  两个人来到聚宝门外,恰好众女伶的马车也到了,嫏伶见状笑道:“早知道她们骑马回来的,我就留下等她们了。”嬛伶向道嫱伶:“晚间约了两位先生在醉仙楼吃饭,顺便请圣叹先生说戏,一起去吧。”嬗伶嚷道:“好好好,我刚才错过了,晚上不能错过。”一时收拾好了,姜伶几个年岁大的不惯此等应酬,姝伶推脱身体不适没有去,众女伶说笑着来至酒楼,金屈两位竟已在雅间坐等。众人相让入席,酒过三巡,嬛伶向金圣叹请教道:“白天听先生说正在研习王《西厢》,还请先生赐教。”金圣叹自不推辞,将所读几篇曲辞一一讲解,娉伶时而在旁伴唱,众女伶听得入迷。
  
  一时讲解罢,早是月上柳梢头,女伶们辞了两位先生回船,娴伶道:“哎,我们要不演全本的《西厢》吧?难得听到金先生的教诲,对戏中深意又有了几分理解,演起来,一定和往日不一样。”娉伶道:“不错,刚才说崔莺莺和张生两个初见的戏就让我受益不少。原来戏词里唱‘尽人调戏亸这香肩’,我以为崔莺莺此时就已经春情难遣了,现在才知道,那是她自然娇媚之态,并无半点杂念,所以才见得更美,才让张生动心。这回要演,我定好好改过来。”嬛伶因道:“离开杭州的时候婳伶嘱咐我再买两个丫头补缺,我如今却想着将你们几个二肩的磨出来,这《西厢记》倒也合适。”嫏伶点头道:“没错,这是个大戏。按圣叹先生说的,咱们就以草桥店梦为结,前两折一拨人,后两折一拨人。我和你都退下来,让婵伶和姝伶演张生,娉伶带着娴伶,媛伶带着姬伶,两对莺莺红娘,其他老生老旦以及净丑的戏,人也都分的过来。”嬛伶道:“娉伶得带着姬伶,媛伶配着娴伶,一强一弱,这样作戏,强的那个可以照应弱的,弱的也好往前追赶。”说着又思忖道,“婵伶倒还好,只是姝伶要下点功夫了,不然,可要落后了。”嫏伶听了叹道:“这丫头最近心不在焉的,我看,也是时候让她收收心了。”又转向婷伶道,“婷伶,你这回在底下要好好学习,将来你可要当二肩的正旦呢。”婷伶不好答话,只能撇嘴笑笑。
  
  既定下了戏目,戏船便忙开了,好在嬛伶和嫏伶都不演戏,只在底下尽心尽力地帮衬那几个小的。城内外的百姓得知倾月班演全本《西厢记》,岂有不看的道理。何况夏夜漫漫,在这聚宝门外,秦淮岸边,临水观戏,又是清凉又是得乐,人间美事到此也就足够了。演了三日,倾月班船前看客只增不减,热闹非凡,更有那等好事者调笑道:“在这大报恩寺前面演张生会莺莺,倒是有意思。”这日散了戏,嬛伶叫过姝伶道:“你今日的戏差了点,怎么回事?你和婵伶的功夫本就有些差距,若不再加把劲,看客们是要有说辞的。”姝伶闷不吭声,任凭嬛伶说什么都只是听着。嬛伶不得已叹道:“行了,你自己好好想想吧。我们是吃这碗饭的,决不能在功夫上落于人后。”姝伶低头去了,娑伶悄悄过来,道:“我看你别说了,这孩子最近的心思已经不在这儿了。”嬛伶瞪了两眼,问道:“什么意思?”娑伶道:“我也不知道原因,但看她神色行动就都知道了。那天你们去醉仙楼吃酒,她没去,我转了个身她也不见了,等到入了夜才回来。”嬛伶忧心道:“这丫头,到底想什么呢?”娑伶叹道:“现在也管不了了,我看你或者嫏伶还是备一个吧,万一她不成,你们也能顶上去。”嬛伶不由皱眉道:“我们两个好容易都歇下来,说给她们露露脸,怎么还是不成。”
  
  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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