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5章 不要,奴家不要你去! (第2/2页)
程浩拱手点头:“枢相也早早歇息,若是有什么差使,只管喊一声就是,我就在旁边小帐,定是听得到……”
童贯欣慰地看着程浩,点了点头:“去吧去吧,无事无事,你好好歇息就是……”
程浩慢慢出门,先往近处旁人营帐里去,近处住的都是童贯亲近之人,乃至童贯亲卫亲兵,程浩早已混得都熟,便是再去交代,还得紧紧盯着军中某些事……
如此一番,才回到自己小帐,也不脱衣,躺下睡去,还用一个比平常高出许多的枕头垫在头下,便是不能睡得太舒服,如此就不会睡得太死,有呼喊来,自就听得到了。
倒是当真一夜无差使,第二日大早只管再行军。
一边行军,一边有人来程浩马旁说着什么话语,程浩立马就拿出炭笔记点什么东西,还真是认真非常。
童贯车架就在一旁,掀起帘子看了看,还问:“你这小子,就是不听话……”
程浩也笑:“枢相自是胸怀宽广,我则不然……”
“哈哈……”童贯哈哈笑着,却忽然招招手:“那就拿来与我瞧瞧吧……”
程浩哪里还等,把马稍稍一偏,便把一张小纸从车窗递进去了,还说:“其实也不多……”
童贯接过,就看得一眼,又递出来:“不多不多……”
程浩接过再言:“自是恩相人心所在!”
童贯却叹:“都难,都难啊……为难他们了。”
说着,车帘慢慢放下,却是无人看得到童贯面色已然深沉。
程浩打马又离远了些,深吸一口气,自己点点头,面色上严肃认真非常,也知许多事,兴许当真凶险,来日之事,不免也起担忧。
更也想那妹夫在前线,当是也难得紧,百万之贼,他一万之军,怕是坚持得很辛苦……
此时湖州城外,游骑不知多少,到处飞奔,其中多还有婺州兵随着游骑在动,每一队游骑斥候,都会带一两个婺州兵。
便是婺州兵一来,游骑斥候的效率也增长了许多,本地人当真有本地人的好。
诸般情报都汇到了中军大帐。
苏武已然在问:“贼王方貌已至,他已然并了头前吕师囊大部兵马,这回,可是当真来了十万之众,诸位且议一议,如何应对!”
苏武说完,只看左右。
许贯忠便是笑着接了一语:“将军心中怕是已有定计!”
苏武点头说道:“却也还要你们集思广益一番,也好印证我心中之念。”
许贯忠再来开口:“若是守城守寨不出,只等朝廷大军到来,虽然稳妥,但功勋就小。此番贼众,本就有大部溃兵,军心定然散乱,若是迎击而去,当可大破,是为大功也!”
苏武点着头,左右又问:“可还有言?”
朱武来言:“此番,当可迎击。以中军稳固,以轻骑两翼,以重骑凿阵,当可大胜!”
便是这两言,武松、鲁达等军将,已然跃跃欲试。
苏武却还问:“闻先生可有谋略?”
闻焕章慢慢来说:“迎头痛击之法,虽然少了几分稳妥,但不得不为也,方腊之贼,兵锋正胜,在这江南之地,更是许多人心所向,正是燎原之势,再迎头痛击一番,方才能真正止住这燎原之势……”
苏武听得点头,却又去看吴用,吴用本来心中有些尴尬,欲言又止几番,见得苏武来看他。
便也开口说道:“卑职算的是其他,算的是人心。便是此番再战,可击敌之军心。我军擅长野战,此番野战之功,岂能不争?若真等朝廷大军来了,只听闻西军也颇为擅长野战,岂不分功与他们去了?此战之后,朝廷大军再来,想来贼人当多有龟缩,少有进取,那就多是攻坚之战也,何处还立得来这般野战之大功?”
苏武听来,那是连连点头,还别说……
吴用这番话,那真是有道理,野战之功,那是能抢就要抢,十万之贼的大功,怕是往后就不多了。
私心去想,那攻坚攻城之战,多让友军上,也未尝不可,几十州县城池,那都得一个一个去打……
既然都是这般思考,苏武起身,好似要下军令,却是先左右看得几番。
武松第一个起身就说:“哥哥,不必犹豫,当迎头痛击,我为陷阵先锋就是。”
鲁达却也起身:“二郎,每次都是你为先锋,这回,换洒家来一次,如何?”
武松摆手:“此分步军与马军,我自带步军陷阵,鲁达哥哥,你便以重骑而去,不与我争,可好?”
“也罢也罢……”鲁达哈哈来笑。
却是不想,一旁还有一个王禀,此时起身开口:“我虽年老,但与贼军作战多时,又是江南本地兵马,此时得将军如此看重之恩,配得诸般精良甲胄兵刃,愿为陷阵先锋!”
众人皆是看向王禀,还有……一些怀疑的眼神。
便是众人都已然见识过贼军精锐之前赴后继,对这个南方人王禀,不那么信任。
王禀见得众人眼神,更是拱手一圈去礼,铿锵一语:“诸位信不过我王禀,莫不是疑我老迈?我虽年满五十,正也身强体壮,一身武艺不比人差,我麾下人马虽少,但个个悍勇无当,初来乍到,尔等不信我也无妨,且让我打上一阵,好在与诸位把酒言欢!”
说完,王禀那礼节,也一圈都敬,只看苏武。
苏武皱眉,也看左右。
却是王荀立马再言:“将军,末将愿随父亲身边,为先锋陷阵,我父子二人,此战,若是亡,便亡在一处,若是立功,那也是父子上阵,好教诸位也知我婺州人不是孬种!”
便是这父子二人,百般请战求战。
武松鲁达一时间,竟也说不出什么,气氛到这里了,都去看苏武如何定夺。
终是苏武开口来说:“江南浴血,百万之贼,那精锐摩尼,我等也有一番见识了,王总管父子,能在这般艰难境地,支撑到如今,必是悍勇非常,既然如此,也好,陷阵婺州兵,随后二郎陷阵营,如此为中军前锋!”
王禀激动不已,已然拱手:“拜谢将军如此信我,此战,定当效死!”
便是初来乍到,要想站稳脚跟,要想得众人敬重,唯有证明自己一次,只要这一次证明了自己,来日,苏将军才会真有信任。
苏武面色严正:“那就午后开拔,把战场定在武康北四十里,如此去,正好明日午后接敌!”
“得令!”众人起身,得令之后,自就要各自去忙,开拔出征之前的工作,也是繁复非常。
只待午后,湖州城头,乃至城池外,挤满了人来看。
城中也传,此来,二十万大军,乃是三王方貌亲自领兵,何以真正十万之数,又成了二十万大军?
自古如此,便是有人二三十万大军,也敢说是八十万,壮声威声势之法也。
也可见,湖州城内,那贼寇的内应或者探子,也不在少数,便是这般的消息,便出自这些人之口,这也是屡试不爽的招式。
便是贼军还未到,各处城池里,就是言论四起,什么摩尼神尊降世,摩尼之兵,个个刀枪不入,攻无不克战无不胜……
这些谣言,湖州人已然不信了,但二十万大军来了,这种话语,那还是能在湖州城池里传扬起来的,着实是贼众太多,头前就是十万,再来二十万,也属正常。
贼来二十万,只看苏将军再出征,不免又是一种悲凉悲怆之感。
邢岳亲自来送,与苏武没说上几句话,苏武也就走了。
邢岳站在一旁,看着万人铁甲慢慢往南行去,不免也是一语:“风萧萧兮易水寒……”
却是话语只说一半,因为下一句是“壮士一去兮不复还”,着实不吉利。
但邢岳心中,还是想到了下一句,便真在担忧壮士一去兮不复还……
一旁有千年捧哏钱世疆,岂能不接话语:“这苏将军啊,悍勇已然不足以形容了,若是我来领兵,只管守着城池就是……唉,当真教人敬佩啊!”
邢岳还有担心,担心苏武兵败,这湖州城怕也就难守了,苏武已然成了湖州的标杆,苏武在,湖州就在,苏武若败……
只希望当真败的时候,苏将军不要死战,苏将军马多,只管打马回来,进城里来守,便是即便败了一阵,湖州人心也在,定是能在苏将军带领之下,守住城池……
但邢岳口中之语自不然,甚至还有笑脸去看左右同来送行之人,说道:“苏将军此去,不得两日,捷报定来!”
众人也是如此期盼,只管来答:“那是!头前见识了一番之后啊,便是苏将军之威,在我心中萦绕多日不散,苏将军这般神将,当是百战不殆!”
“只回去等着捷报就是了!”
“是啊是啊,定是大胜而归!”
“必胜!”
众人互相说着,多是大小官吏与头面人物。
却是送行之人何其多,几乎是湖州万人空巷来送,百姓聚在城外,不占道路,道路只让军汉来走。
呼喊之声此起彼伏。
“一定要安然回来啊!”
“回来了,再给将士们送蔬果!”
“威武威武!”
“要回来!”
呼喊去得数里地,大军车马慢慢行。
却是湖州城内,一处楼宇之中,那上上客房里,本住着一个臂膀受伤的军汉,他本也享福,身旁有楼宇里的小花魁在伺候,每日吃得好睡得美,还有乐音作伴……乃至还有床笫……
便是邢岳对苏武的承诺,定把这六七百号伤兵养在最好的环境里……
却是这个受伤的军汉,本在享乐,对外面的事后知后觉,才听得将军又出征了,便是一跃而起,就要出门去。
那小花魁伺候了多日,已然亲近到了极致,便是问他:“郎君这是怎么了?”
那军汉是个大队头,正要出门去,便是急忙回头来说:“将军都出征了,我怎还在这里,自是赶紧随军去啊……”
“啊?郎君伤势可还未好呢……”小花魁快步到门口,伸手去拦。
“好了,都结痂了,怎的不好,我那一个大队之人,五十几号兄弟,定是同生共死!”说着,军汉还是要出门,倒是这军汉也长得有几分周正。
小花魁也急,就是堵在门口不放人走,只道:“已经都出征了,郎君去得也晚了。”
“我自打马去追!”军汉当真也温柔,并不推搡,也不冲挤,被一双小手就这么堵在门口。
军汉看着面前的小花魁,严正一语:“我若不去,心中不安,只当是兄弟们上阵赴死,我明明已经伤愈,却躲着……”
“郎君本就是悍勇之人,少一阵去,也不会有人责怪……”小花魁已然就要泪如雨下,便是数日相处下来,真有个你情我愿,情爱已是正浓。
军汉却是面色也柔,幽幽一语:“我还有一念……”
“你说……”
“我得去,我存了不少钱,但不够,我问了……虽然楼里的东家人好,少了许多价钱,但还是贵……我再去一番,杀得个七八贼头回来,我家将军最是慷慨,如此就够了!”
军汉说出了心中所念,其实他不愿说的,便是心中也爱得深沉,这江南女子,太好太好,可惜,赎身太贵。
那小花魁听来,更是一把抱住了那军汉雄壮的身躯,连连摇头,梨花带雨:“不要,奴家不要郎君去!奴家能赚,奴家自己来赚……”
军汉依旧不推,慢慢说道:“我怎的忍心让你去赚,你既有这份心思,真愿随我去,你就要知,我就是个军汉,今日不去,明日也要去,军汉就是这个命,将军待我恩重如山,若不是将军,我岂能遇得到你?若不是将军,我又岂敢有这赎身的念想?你不嫌弃我出身低微,我自也当待你不离不弃,你等我回来……”
说着,军汉此时,才慢慢去掰小花魁环在他身上的手,却是这江南小姑娘,哪里又能真拦得住山东这个强壮硕大的军汉?
只待手一掰开,军汉动作飞快,闪身躲了一下,一跃就出了门去,出门就是狂奔,只怕追不上大军。
只管是那小花魁在身后追也好,哭也罢……
那军汉再也不回头,小花魁也看不到他脸上,也有泪痕,杀人无数的军汉,五十多号精锐的队头,竟是也会流泪的……
他奔了去,出城,先入军营,先回营帐取了自己的甲胄兵器,寻得还在营寨打包装车的杜兴,几番好说歹说,乃至脱衣来说,脱衣看了伤口之后,杜兴无奈,许了属于他的三匹马。
大军走得不远,只出得七八里地去,他自去追了。
那城内楼宇里,小花魁哭得是梨花带雨,一旁还有众多姐妹,都是抹着泪水来安慰,谁人不愿碰到这么一个人呢?
可惜这欢场之地,向来假情假意,甚至也多是“杜十娘怒沉百宝箱”的故事,可悲可叹……
却也羡慕,遇到了,那是人生幸事。
只念那军汉真的立功而回,凑得足钱,把那身契赎了去吧,这般事,在这眼前纷乱世道里,岂能不更让人感动?
军汉去了,归队了,骑在马上,频频回头去看湖州城池……也是望眼欲穿……
队列头前走的是都头,军汉只管去说:“都头,此番,让我这一队先在前面,如何?”
都头手下拢共两个大队,也无甚纠结,回头来笑:“行,有何不可!”
却是另外一个大队头闻言也说:“凭什么让你们队在前头?我们兄弟比你们差哪里了?你想多立功,我等岂不也想?”
想来,还有一番争执……
却是将军打马巡来了,行军之时,将军总是喜欢来去巡队。
两人连忙闭口,只看将军慢慢路过……
忽然将军停在了此处,惊讶问得一语:“范云,你不是养伤去了吗?何以在此啊?”
苏武记得许多军汉的名字,特别是最早那一批军汉,他记得三四百人之多,此时多是军官了。
“回将军,伤不重,好了!”军汉连忙答道,便是生怕将军又给他赶回去了。
“好了吗?”将军还问。
“好了好了,当真好了。”便是那军汉范云,连连举手,示意真好了。
“嗯,再战,注意些,少杀个贼也无妨,便是不要再伤了。”将军打马又去了。
“得令!”军汉范云视线随着将军背影看去许久,转头又来一言:“都头,此番,我队在前!”
“行行行,你在前你在前!回去了,你自己最少也是个都头了,以后就不用来烦我了。”都头不胜其烦。
“我若是都头了,那都头你至少也是个副指挥使,自还来烦你!”范云笑着来说。
“你啊,调到别的营去吧……”都头哈哈笑着,话语自不必当真,生死兄弟,过命几番,岂愿分离?
“我自不去!便是死,也与你们这几个狗贼死在一处!”范云笃定一语,嘿嘿也笑,笑得淳朴。
(兄弟们,兴许有兄弟正在回家过年的路上,祝一路安全顺利!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