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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章 醉人

  七章 醉人 (第1/2页)
  
  常思豪听这话味不对。有心凝神细听。却见一人扶门框从殿口探出头來。显然已经听到了自己的步音。此人三十多岁的年纪。黄焦焦的面皮。留着两撇短须。与常思豪目光一接。登时打个嗔又缩了回去。
  
  常思豪阔步进殿。目光一扫。见那黄面男子缩手缩脚。已蹲回在殿门边。身着黄布衫。脚下旧草鞋。旁边放了两只木桶、一条扁担。殿中空空荡荡。再无旁人。觉得有些奇怪:“刚才明明听到有人说话。难道是他在自言自语。”
  
  那男子扶膝低头。耸着肩膀一言不发。眼珠在眶里不住地转。常思豪瞧來瞧去。越发觉得不像好人。猛地抽剑喝道:“你好大胆子。”那男子听剑响吓得一蹬腿。险些來个云里翻。忙不迭跪地磕头道:“老爷饶命小的可不敢了。”常思豪知道自己衣着华贵又手拿兵刃。大概是被他当成了什么地面上的人物。心中暗笑。冷冷道:“那女人呢。”男子道:“她。当然和她男人在一起。”常思豪寒着脸:“你想干什么來着。”男子道:“小的可不敢真干。”常思豪把剑往前一送。吓得他立刻堆了下去。急忙摇手:“老爷饶命。其实也不怨我起这心。主要是她那男人只知喝酒哪是过日子的人。那么好个小娘子与其跟着他那样的还不如跟了我呢……”
  
  他说起话來一气连成。吐字又紧又快。也不知是吓的。还是本身说话就这习惯。
  
  常思豪气乐了:“跟你。你比人家强到哪儿。”
  
  男子沒想到他能问起这个。举足无措地道:“小的……小的家里是三间大瓦房还有一盘磨而且。而且在烧锅跑腿儿至少有个正经营生。我娘腿脚也硬朗将來看个孩子做个饭啥的都沒问題……”
  
  常思豪瞧着旁边那两只木桶。虽然上面有盖。仍然透出一股酒香來。心想:“敢情这人是卖酒的。大概看上了一个酒鬼的老婆。想要勾勾搭搭。可巧让我遇上。若不给他些厉害。岂不坏了那女子的名节。”说道:“一家人过一家日子。人家打酒。你就做你的生意。想什么歪门邪道。今日该着吃我一剑。”说着把剑举高。
  
  那沽酒郎嗷一声怪叫:“我妈八十了。”软趴在地。
  
  常思豪忍笑绷着脸:“哟。你还知道惦记老妈。”沽酒郎:“倒也不是。主要是她惦记我。我妈十八嫁人二十守寡。靠着姘野汉子把我养大。主要是从小凡事她都可着我來。长大了我自然也要可着她。实话说要不是她挑三捡四我光棍也不能打这些年。当然了做儿的不该说当娘的不是。主要是……”
  
  “得了得了。”
  
  常思豪懒得再听下去。轻轻点了他一脚道:“奸盗邪淫的事。以后少琢磨。”缓缓收剑入鞘。
  
  “是。是。”那沽酒郎不住点头。揉抹胸口吐着气。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。这时李双吉拴好了马匹也走进殿中。朝他瞄了一眼。环视殿内空荡。森然黑冷。把行李搁下便又走出去。抬手去抽檐下的椽条。不多时抽得一抱。回來搁地上码成井字。燃纸媒点起火來。常思豪褪下大氅对火烘烤着。见那沽酒郎缩身缩脚模样可怜。便招呼道:“过來一起烤烤火吧。”那人陪笑容“哎、哎。”地答应着。却是不敢过來。常思豪知道刚才自己吓着了他。掏出一块碎银道:“这雨天还挺凉。老兄。烦你把那酒筛两角來。”
  
  那人沒动。李双吉接了银子凑近去。揭开桶盖闻闻。咧嘴一笑:“挺香啊。”那人拢着桶沿道:“这……这杂粮酒是我们乡下人酿的玩意儿。上不得台面的您还是别买了。”李双吉把银子递过。那人不接。强作一笑:“爷。您老别骂我这桶是给人送的。不能卖真不能卖。”李双吉道:“送的。这荒郊野地你给谁送。”
  
  那人陪笑道:“我不瞎说。这户人家住的是偏僻些却是我们烧锅的老客儿。三五日间准能要上两桶。”李双吉笑道:“这两桶起码四十來斤。三五日就能喝干。看來这大家子酒量都不赖啊。”沽酒郎道:“嗨。什么大家子其实就俩人儿。男人模样挺斯文谁想到这么能喝呢。大概是考不上功名便借酒浇愁吧。念书人可不就这样儿。大事干不了小事不爱干。嘴馋手懒哪是正经过日子的人。唉。可惜了他那小……”忽然有所意识。向旁边偷瞄了一眼。不敢再往下说了。常思豪心想:“敢情他不是吓的。本身就是个话痨。磨叨起來连个大气儿都不喘。”
  
  李双吉哪里还听这废话。把桶往自己身前一拽。抄木勺便舀。
  
  “哎。哎……”那沽酒的话痨眼睛瞪大。伸手待要去拦。瞧见李双吉那勺酒已入口。却又僵在半空里。仿佛瞧见了自己挨揍的画面。李双吉仰头喝尽了。笑道:“哎啥哎。他能喝。还差俺这两口。你个做买卖人。脑筋比俺还死。”把银子往他手里一拍。又舀了一勺送到常思豪近前。道:“这酒不错呢。”常思豪接过來。瞧着那话痨发白的脸色心想:“西藏來攻。必走四川。内地百姓过惯了太平日子。多半一年到头也见不着刀枪。亮个剑就吓成这样。将來真打起來。又会是怎样一番景象。”他一饮而尽。嘱咐李双吉礼貌些把勺归还。不要再喝了。
  
  仅是这两勺酒。纵给十个钱也未免嫌多。李双吉有些不情愿。却仍是听话照做。殿外雨声一阵大一阵小。他在火堆边铺好毛毡。伺候常思豪躺下。自己也靠墙坐下打盹儿。过不多时便响起鼾声。
  
  常思豪望着吞吐不定的火光。一阵想到吟儿。一阵担心阿遥。一阵感慨陈胜一。一阵愁念绝响。困意渐渐涌上來。掩掩衣衫。沉沉睡去。一觉醒來睁开双眼。屋顶破败处射入的光线交叉过暗。仿佛一条条浮在空中的光之走廊。他感觉头有点疼。伸个懒腰翻身坐起。忽然发现不见了行李。起身扫望。只见四下里空空荡荡。殿门口铺进一方晨光。那沽酒郎已不知到哪里去了。他赶忙摇醒李双吉。出來殿前殿后地寻找。此时仍有细雨蒙蒙地下着。四外颓壁流泥。草色生新。哪有半个人影。寻一圈回到殿口。只见李双吉在门楼下招手叫喊:“马也沒了。”到得近前。只见地面上蹄印已被雨水泡散。不甚清晰。显然马匹是夜里就已经被牵走了。常思豪心中疑惑:“居然在我眼皮底下能无声无息地偷走行李、盗走马匹。莫非那话痨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。”见李双吉冲着四外大吵大骂。便拉住他道:“算了。咱们赶路要紧。好在行李中也沒什么紧要物件。”
  
  李双吉急道:“行李无所谓。马呢。沒马怎么赶路。”
  
  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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