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章 八加一 (第1/2页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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吴道一阵苦笑 将声音略提道:“小雪 既然來了 何不进洞中一见 ”
沉默片刻 外面传來雪山尼的声音:“我沒脸见你……你可也别出來 ”后半句似乎带着些局促和惊恐 明显气虚了许多
吴道笑道:“好 好 我不出去 ”回头问:“你这趟又要住多久 ”碧云僧见雪山尼不敢进來 心情平稳不少 抹了把脸上的汗墨 摸出那把蕉扇來呼啦啦扇着:“那就要看你管多少斋饭啦 ”吴道一笑:“善人难做呀 我供你的饭 可要落人家埋怨呢 ”碧云僧道:“你落的埋怨还少么 五年前因为接这胳膊的事 她已经记了大仇了 恒山派医术精绝 我來找你不找她 岂非看她不起 她除了恨我 难道就不怨你 ”吴道摇头失笑
碧云僧伸脖往洞外瞄瞄 用扇柄轻轻捅了捅他 压低声音:“哎 她不敢见你 你出去挡上一阵 等我偷跑出去上了船 一切就好办了 ”吴道笑道:“你还用得着船吗 何不再踏浪而行 去横渡琼州海峡 ”碧云僧道:“少拿我开心 当初后半程也是游过來的 现在的身子骨哪比得当年啊 别废话了 这忙你帮是不帮 ”吴道笑容敛淡:“你这又是何苦呢 两夫妻有什么话说不开的 ”碧云僧一听这话 知道他是必不能帮自己的忙了 愁道:“我们哪是夫妻 分明是要命冤家……”说着把扇子一扔 往地上一蹲 合掌捂住了脸:“唉 当初就不该招惹她 在一起了就更不该听她讲佛法 你不知道 她**的时候笑笑呵呵 可多像一尊活的女菩萨……”
这时只听雪山尼骂了几句陈欢 在洞外又开始数落 说到当初对他如何上心 如何恩爱 陈欢出家 是如何对她不起 自己这一趟出來 又是如何先到东海找他 他知道消息后又是如何沒良心地躲着自己 自己又是如何去找萧今拾月 想替他报这一剑断臂之仇……
这二人同时像念经似地诉说往事 各嚼各理 常思豪越听越崩溃 心想荆零雨大吹特吹她这师父如何佛法精深 现在看來 根本和普通女子有何分别 估计说什么她在恒山潜心面壁 多半不是念经修行 而是对着墙在思念她这心上人吧 瞅碧云僧更是來气:这老和尚也是 当初人家动心跟了你 你什么也做了 又不娶人家 还说什么不敢玷污女菩萨 用双吉的话说 这不纯属欠抽吗
碧云僧说一会儿便沒词 雪山尼却喋喋不休 又讲到自己如何追萧今拾月到四川 萧今拾月如何把她制住 顺长江水道东归 打听着陈欢逃往海南避难消息 又蒙了她眼睛带过海來等等 说到自己这些年來如何对他念念不忘 见了面他却如此狠心躲着 说句话也不成 悲愤中夹着哭泣 哭泣里夹着嗔声 把碧云僧听得头扎在裆里 越埋越低
妙丰和姚灵璧、左攸征都是从感情路上坎坷走來之人 听在耳中并不觉得有半点滑稽 各自想着自己的经历 黯然不语
忽然洞外“啊”了一声 过了好一会儿 雪山尼充满歉仄的声音传了进來:“道哥 你……你也在听罢 刚才我说这些……可伤了你的心么……我总是这样冒失……总是对不住你……”
吴道无声一笑:“你能顾念我 我已经很开心啦 ”
雪山尼声音弱弱地说道:“其实……你对我很好的 比谁都好的……对不起啦 ”这声音极是柔媚 仿佛怀春易伤的少女 听得常思豪身上竟也有些发软 心想:“听说女人哪怕到了一百岁也会害羞和撒娇 看來大有根据 当年雪山前辈清纯如水 一定比现在更温柔十倍 ”
吴道似也被这柔声勾起往事 目光微微转侧 常思豪顺他目光瞧去 只见那厢洞壁上 半明半暗地刻着些字 写的是:“秋虫咽 此景似相熟 叶落飞黄 旋沙起亡丘 冷院弥清风自走 留得菊香无人嗅 日日新 年如旧 人性早谙透 情怎长久 爱怎长久 一刻纵倾心 一世难相守 收心 收手 莫待剖肝沥血时 徒作赤龙吼 ”
这歌词是当年吴道在雪山尼离去时伤情所写 后來无忧堂迁至此处 便又刻于壁上 作为时时的警示 常思豪自然不知 但见吴道的眼神 就好像在看着一道痊愈多年的伤痕 伤已好了 倒还有些痛埋在里面 在目光的拂扫下 会微微生痒似地
这时吴道转开头去 望着洞口亮光 脸色里微添了几许怅然:“小雪 自你去后 我便独自一人 失陷在玄门修炼之中 仔细想想 这几十年來 也不过是在寄心于幻 麻醉自己 ”
说到这儿微微仰头 深深吸了口气 呵出來 表情里又恢复了那种淡看岁月静流的达观与满足 缓缓微笑着道:“这么多年过去了 不论宿寐望月 还是日对长空 这一颗心里 其实 始终还是想你多些 ”
一时间洞内外都沒了声息 吴道侧头向碧云僧望去:“当初释祖未成佛前有一世为人身 精进修行 誓得正果 一女子却爱上他 以致相思成病 奄奄待亡 释祖不忍 故舍却修行与她成亲 救其性命 结果却提前成就 陈欢老弟 你总是言说佛法精深 笑我道门不够究竟 然而佛言慈悲 实为大爱 若是爱你之人你都不爱 又如何去爱这世人、度化苍生 ”
碧云僧呆愣半晌 用袖子抹了把脸 往洞外便走 却听步音嚓嚓 人影摇晃 雪山尼按着石壁一步一步挪进洞來 身上白衣颤抖 逆光的脸上泪痕闪亮
碧云僧望着她:“小雪 ”
雪山尼望着云床:“道哥 ”
姚灵璧识趣 使了个眼色 携左攸征、妙丰、施谢唐向洞外退去
燕临渊和女儿也随之退出 常思豪抱起李双吉 和海沫、浪花二姐妹跟在后面 來到洞外 他放下李双吉的身子 遥望远天碧海 心中忖想:“人是血肉之躯 这辈子活的无非是个感情 长孙笑迟当初曾在此学艺 大概也听说过一些长辈的旧事 所以才做出了那样一个选择來让自己无悔于这份青春 徐老剑客曾说有人用毕生修得龙象之力 为的却是放下 以此论之 他能舍尽一切与水颜香归隐 看似颓废心冷 又何尝不是魄力超群 也许每个人都该有自己的理想 以自己完全的意志 去完成那只属于自己的一生吧 ”
他想着这些 心中释怀了许多 却在这时 忽见崖后环山小道上跌跌撞撞跑上來一人 满头灰土 衣袍焦烂 远远朝妙丰招手:“乔师妹 姚师妹 ”
妙丰一见文梦商形容如此狼狈 暗暗吃了一惊 问道:“文师兄 你这是怎么了 ”
文梦商扶膝带喘道:“药室起火 安师兄和敬师弟他们两个还在里面……”
妙丰和姚灵璧等人对个眼神 赶忙往山下便冲 常思豪紧随其后 下到山腰林树掩映的一片空地上 只见正当中一间木屋烧得正旺 火苗从窗口、门缝涌出 燎起來七八尺高 将上方绿意正浓的树枝都烧得吡叭爆响 妙丰知道不远就有一条山溪 喊道:“快去取水 ”姚灵璧道:“先救人 ”可是火势熊熊 谁能靠近 常思豪一瞧就知两样都來不及了 大喝道:“拆房 ”顾不得烟焰燎人 窜起侧肩便撞 卡卡两声 房底柱应声而折 左攸征、文梦商、施谢唐等都明其意 和燕氏父女迅速同时散开 各拆一面 这些人功力高深 三五下便将主要支撑部位击断 常思豪大喊:“都到一面來 ”
八人全都到了无窗的墙侧 相互间一点头 用力前推 整个木屋忽悠一晃 屋中“嘎叭叭”连声脆响 显然是内部框架断裂松动 常思豪大喝道:“再來 ”八人运足气力 十六掌同时发出 只听“豁隆”一声 摧枯拉朽 将整个木屋打得拔地而起 飞出丈余 哗啦啦摔得坍崩四散
地基上仍有残留的木料燃烧 在烈火中间有两个人相对盘膝而坐 垂首不动 文梦商、施谢唐兄弟飞身而入 将二人提出放在空地上 妙丰和姚灵璧解衣替二人拍打余焰 左攸征捡起只木桶飞快提來溪水 喊声:“让开 ”当头给他们浇了下去
黑灰草炭化作泥汤 从盘坐二人的颌尖淋漓而下 使他们的脸看上去像两个烤得半熟的土豆
妙丰摇着左手边这人的胳膊 急急呼唤道:“安师兄 你感觉怎样 ”
两行清泪从安瑞文脸上滑了下來 他缓缓撩起焦黑的眼皮 忽然大放悲声 鸡刨土般拨着妙丰的手:“别管我 师妹、师弟 你们干嘛救我 让我去吧 让我去吧 ”
妙丰安慰道:“师兄 这药室不慎走水也算不得什么 你又何必如此自责 ”
安瑞文哭道:“我的傻师妹 你已经这般岁数 脑子怎地还这么不够用 这火是我点的 ”
妙丰大惊:“你点的 天这么热 你点火干什么 ”安瑞文拍地大哭 一旁边敬国沙睁开了眼睛 流泪叹道:“都是我做的孽 师姐 你就别问师哥了 ”妙丰更奇:“敬师弟 你做了什么孽 ”
敬国沙低下头去:“当初 安师兄因为你和嘉靖的事伤情 大冬天里在京师街上不吃不喝走了三个月 我一直跟在他后面 ”妙丰不知他因何又讲起当年的事來 直愣愣地道:“是啊 ”敬国沙道:“我为什么跟在他后面 ”妙丰道:“因为你喜欢道法 又知安师兄是有情有义的人 所以仰慕他、敬重他……”敬国沙惨然摇头:“不是 我跟着他 是受了上峰的命令 ”妙丰奇道:“命令 命令你跟着他干什么 ”敬国沙叹道:“师父是天下奇才 无忧堂中珍秘甚多 我当初接近安师兄 就是为了能进入无忧堂内部 盗取武功心法和药方秘籍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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